第十九章 獻祭（上）
本以為閉上眼睛是最沒用的逃避手段，但沒想到這一次，卻是躲開了。
當顧往生再次睜開眼睛時，剛才血腥的場面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依山伴水的祥和的小鎮。
顧往生站在小鎮入口處，撫摸著那塊年代久遠，刻著一個大大的「葬」字的石碑。
他顯得是那麼的不知所措，像個迷了路的小孩，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走啊，」慕小珩與顧往生並肩而立，她想拉起顧往生的手，她說，「我們得進去。」
看不出顧往生眼中是何種情緒，但他低低的埋下了自己的頭。
繼而他將自己的大手伸出，虛握住了慕小珩的小手。
走吧，讓他們兩個一起去看看，這個小鎮中又會發生些什麼。
「是我自願的，阿郎。」說話的女人看上去年齡不大，二十齣頭。
「如果犧牲我一個的話，能換來小鎮的平靜，那麼我願意！」女人越說越激動，她覺得自己這麼說話，一定像個英雄。
「可是，可是我捨不得你啊！」被女人換作阿郎的人一把抱住她。
「我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送死？」
「我是你的丈夫！我寧願死的那個是我自己！我不准你去！「
說著說著男人變得熱淚盈眶。他怎麼也不會讓自己的妻子去祭祀的！
「阿郎！」女人見男人拒絕的樣子，她也急了，「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死我一個，我們小鎮就太平了啊！」
「別人家的女人都去獻祭，就我一個不去，你叫我面子往哪擱？」
女人蠻不講理的埋怨她的男人。
「你一個七尺男兒，就曉得貪生怕死，一點道理都不懂，我這是慷慨赴義，你懂不懂？」
「慷慨赴義什麼意思你不懂的吧？」
「我就知道你不懂。你大字都不識得幾個，又怎麼會懂這是多麼的一個驚天動地的成語。」
女人因為方才男人的阻擋，現在正一個勁的翻他白眼，她心裡想著：他懂什麼？他一個莽夫什麼都不懂。
大仙說過了，她們獻祭這叫捨身取義，是無人能企及的高尚行徑。
「你這個婆娘！」男人見女人不聽他勸，他也惱了。
「我是粗人，我是農民，我是認不得幾個字。但是我知道，你這是送死！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去獻祭，做這種傻事。」
「你是我存了二十多年老婆本才取回來的媳婦，不能就這麼沒了！」
「小鎮鬧妖就鬧妖，關你什麼事？那妖怪害的都是精壯的男人，又不害女人。」
「就算有一天，該咱家倒霉，被妖怪盯上了。那妖怪要害的是我也不是你。」
「反正我不準！就是不准你去！」
說完，男人便不由得女人反抗的把她關在了屋子裡。
任由女人怎麼哭著罵著的叫他開門，他也不為所動。
這一幕，將兩個旁觀者硬生生的看呆住了。
慕小珩吐槽：「這女人怕是被妖道洗腦了吧，我活這麼些年還沒見過趕著往上去送死的人。」
顧往生也贊同，螻蟻尚且偷生，像這個女人這麼想送死的人，他十九年來倒也還沒有見過。
正當他們兩個想跟著男人，看他關住了女人後想去哪裡的時候，畫面突然的一轉，他們兩個又站在了一處祠堂前。
老婆婆在向她的兒女們交代她的身後事。
「聽說祭祀是要被燒成灰的，到時候你們在場，記住捆住我的那個位置。」
「祭祀結束後記得去收攬我的骨灰。」
「記得要把我葬在鎮後面的那顆大榆樹下，挨著你們阿爹。」
「阿娘，咱不去行嗎？」老婆婆的大兒子哭著問她。
「生死有命，你阿娘我都這麼大把年紀了，死不足惜。」老婆婆回答道。
「要是這場法事做成了，那小鎮就再也不受惡魔的叨擾了，阿娘這把老骨頭，也算是起了點作用。」
一想到自己的阿娘不日後就要離開自己，離開這個人世間，祠堂里頓時哭聲響起一片。
慕小珩和顧往生也被這場景感動到了，他們覺得自己眼睛不大舒服，於是揉了揉。
但待到他們揉完了眼睛，畫面卻又轉到了另一個場景。
「生這麼多的女兒，不拿去送死，留著幹什麼？」
男人喝的爛醉，對女人和孩子們拳打腳踢。
「孩子，是娘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女人抱著她的小女兒叨叨不斷。
「可是娘也不想死啊，你原諒阿娘，一定要原諒阿娘。」
「是阿娘的錯，阿娘沒那個本事養你，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是娘對不起你……」
幼兒看起來也不過兩三歲大小，她不懂抱著自己的阿娘在哭些什麼。
但是見著阿娘哭，她也就跟著哭。
在這個四四方方，窮的一塌糊塗的家裡，兩個女人的哭聲是那麼的尖銳又刺耳。
「再哭！再哭就打死你們！」男人舉著酒罈子發怒，「都給老子閉嘴！真他娘的一天面對你們這些賠錢貨，煩都煩死了！」
說完他又瞪了瞪依偎在女人旁邊的，那三個大一點的他的女兒。
她們看著他凶神惡煞的模樣，都硬生生的把正在眼眶中打轉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混蛋！」慕小珩和顧往生異口同聲的罵眼前的這個男人。
這樣的人可真不是東西，他不配為人夫，更不配為人父。
正在慕小珩和顧往生還看著眼前的場景憤憤不平的時候，突然間他們就感到自己被一雙雙無形的手給抓住。
這些手又拉著他們回到了最初的場景。
十八個女人，十八個木樁。
十八個女人被綁在十八個木樁之上。
「終於找到你了。」一個熟悉的男聲又傳入了慕小珩和顧往生的耳朵里。
是誰？
他們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霍川。
他怎麼在這裡？
還有與他站在一起的巫又是怎麼回事？
霍川左看看，右看看，他反覆的打量顧往生。
他問：「怎麼只你一個人？」
「我之前見過的，跟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呢？」
「她去哪了？」
顧往生疑惑的看了看他身旁的慕小珩。
慕小珩臉上不做任何的反應，她攤了攤手。
事情變得越發好玩起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