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獻祭（下）
「你答應過我不會把仙家弟子卷進來的。」霍川指著顧往生，對巫說到。
巫不理會霍川的質問，她不說話。
她是答應過霍川不把仙家弟子卷進來。但那是她不知道有仙家弟子身邊跟著慕小珩之前。
巫是喜來鎮的縛地靈，她想要從喜來鎮出去，於是就和來喜來鎮阻止各家弟子順利完成百家試煉大會任務的霍川達成協議。
霍川幫她離開喜來鎮。她給霍川他想要的東西。
並且在他們協議期間，巫不能傷害任何仙門百家的弟子。
哪怕就是問道山的弟子也不行。
「如果你言而無信，我是不會幫你的。反正我要的東西你已經給我了。」霍川道。
他試圖拿這個威脅巫，因為要是硬來的話，他鐵定是敵不過巫的。
霍川：「放他離開你的幻境，我給你你想要的東西。」
「呵，無所謂。」巫嗤笑，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看顧往生身旁的慕小珩一眼。
霍川也朝著她看向的方向看去，但他卻什麼也沒看到。
慕小珩是知道霍川修為不好的，但她沒想過竟是不好到這般的地步。
連個天眼都未開，連個靈體都看不見。
「你走吧。」巫對顧往生說。
她明明知道被她困於此地的是兩個人，但她卻刻意的話語間只提及一個人。
她刻意的不讓霍川知道慕小珩的存在。她存心的想看到霍川跌入泥濘，一敗塗地。
巫真的放顧往生走了。但顧往生卻站在原地不移腳半步。
他雖然不知道這個巫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先是近乎癲狂的要動他的劍靈，後來又發癲似的把自己分裂來分裂去，變成師叔，變成小花。
她之前那麼執著的想要把他和慕小珩困在這裡，現在卻又因霍川的一句話要放他們走。
直覺告訴顧往生這其中緣由可能牽連很深，這個地方自己不應再久留。
但是在這裡經歷了這麼多，他對喜來鎮這個地方，對眼前正要獻祭的十八個女人，充滿了同情。
雖然已經看過她們的結局：在哭喊呼救聲中葬於火海。
但他還是想知道在此之前都發生了什麼。
他執著的站在原地，巫不做表態，算是默許。
讓他看看，看看她，看看她們是怎麼死的。
烈日炎炎，十八個被綁著的女人的皮膚被熾熱的光線所灼傷，她們額頭上的汗珠不斷的往外分泌。
在這一瞬間，她們真正意識到了死亡這個詞語所給她們帶來的恐懼。
「我不想死……」也不知道是誰先開了口，於是……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聲音開始沸沸揚揚了起來。
「我還沒活夠！」
「阿郎，阿郎！救救我！」
「孩子們，阿娘捨不得你們.……」
人只有在將死之際才會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渴望活著。
然而，任由這些綁著的女人是如何的哭泣祈求，在場的她們的親人，平日里與她們熟悉的朋友，都不做任何的反應。
面對女人們的呼救，他們都選擇置若罔聞。
要是現在女人們臨陣脫逃的話，這場法事就會失敗，要是法事失敗的話，那整個鎮子就完蛋了。
鎮子完蛋，他們都會死的。
之前慕小珩與顧往生在幻境中看到的那個男人，之前他是那麼的信誓旦旦不要妻子去送死。
而如今面對妻子的求救他卻不做任何反應了。
他心虛的不敢看向向他求救的妻子的眼睛，他高舉火把，默默的退到了人群之後。
對不起，他其實也怕死。
跟著他一起退到人群之後的，還有之前顧往生與慕小珩在祠堂中所見過的，那個老婆婆的子女。
「看看吧，這就是所謂的家人，所謂的夫妻朋友，之前話說的都是那麼的好聽，大難臨頭還不是各自的飛去。」
巫她嘲諷道，一邊說這話，一邊向著顧往生走來。
她徑直的穿過慕小珩那半透明的身體，不懷好意的站到了顧往生的身後。
她喜歡毀掉那些美好的事物，百年前她沒能毀掉慕小珩，那現在她就要毀掉顧往生。
她給了他機會，是他自己不走的，那就怨不得她了。
「其實鎮上的大家也都不大相信那個大仙的話，知道他是個不懷好意的神棍。」
「但是已經沒人敢接喜來鎮的差事了。」
「那些前來降魔除妖的道士，從來都是有來無回。」
「來喜來鎮的修士，沒有一個能活著出去的。包括她！」
巫指了指慕小珩，她緊緊的貼住顧往生耳語。
她現在滿腦子的興奮，她想看看顧往生瘋了之後會以何種的醜態示人。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妖法，顧往生覺得自己身體里的靈力正在急速的減弱，使得他無力反抗巫接下來的動作。
巫扳著他的臉，強迫他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人群之中爆發了騷亂，是那個之前他跟慕小珩見過的，那個嗜酒的打自己老婆孩子的男人。
他衝出人群，打亂了站在祭壇之上道人的做法。
他口中高喊著，罵著髒話，「老子就是反悔了你們能把老子咋地？」
「老子今天就是要帶自己的小崽子回家，你們敢攔我？」
一邊說著，他一邊往自己口中猛灌了一口剛去張三店裡賒賬打來的酒。
他今天本來是打算去皇城底下報名修路搬石頭的。
但不曾想他一早起來卻發現，他家裡的那個大的賠錢貨，哭了一晚上把自己的眼睛都哭瞎了。
她說她對不起自己的小女兒。這才使得男人記起今天是做法事的日子。
自己生的那個小賠錢貨要去見閻王了。
這樣想著，他鬼使神差的就翹掉了皇城底下的那份差事。
來到了這獻祭場。
當看到他的小崽子不知所措哭的時候，他反悔了。
他不想要那個野道士給他的一百金了。
他以前怎麼沒有發現，這小崽子哭的時候他是會心痛的。
男人反悔了。於是便有了接下來的這一幕。
他耍著酒瘋，罵天罵地，罵祭壇上的道人。
他要帶他的崽回家，誰都攔不了。
「劉大牛！你又發什麼瘋！快點滾回你的牛棚去，別上這搗亂！」
鎮民們叫囂著，攔著這個欲上前解開自己孩子身上捆綁的繩子的劉大牛。
鎮民們對他拳打腳踢，「爛人！你想害死我們？」
誰也沒有想到平日里點頭哈腰的男人今天會變得如此的勇猛。
十個鎮民竟然都攔不住他要奔向祭場中央的決心。
那在祭場中央綁著的，是他的女兒。
不過兩三歲，看著自己父親被人打的頭破血流而嚇得哇哇大哭的女兒。
劉大牛窩囊了四十多年，他是個爛人，沒有良心。
他嗜酒打女人，他對他的孩子們從來都是惡言相向，漠不關心。
但今天，在他死前，他卻做了一回好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