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沒錢，為你願意傾其所有
序：
許多年以後，妻子在某購物平台看中一款衣服，徵求意見的時候，我正在幹家務，於是，頭也不回地說：「喜歡就買。」
妻子說：「好幾百呢。」
「買」，我十分肯定地回答。
亂世繁華，只為你傾盡天下，滄水蒹葭，只為你歸甲卸田。
認識你的時候，芳華如你。
流年似水，那些年雖然囊中羞澀，依然願意為你傾其所有；這些年，光陰漸好，怎能讓你為碎銀幾輛斤斤計較。
01.
當初的小女孩，大學畢業后就一頭扎進了我的懷抱。
沒錢，租不起樓房，只能在城中村租一間民房。
房間很小，單間。衣食住行全在這逼仄的空間里。
沒有什麼物品。一張床佔據了半個空間，一張破舊的茶几配一張黑色的人造革沙發，是房間全部家當。
我倆計劃好久，在市場購置了新的床單被套、一套做飯吃飯用具、簡易掛衣架、洗漱用品。簡單收拾，頓時有了家的樣子，房間里頓時充滿了燈火可親的人間煙火味。
當初的那個小女孩圍著我轉，高興地像個孩子似地說：「這是我們第一個家，以後我們要買房子，住大房子。你一定要答應我。不然生活就沒有意義了。」
我拚命點頭，今生願和你風雨共渡，又怎會讓你為一隅安生立命之地凄惶度日？
整理衣服的時候，我看見她的旅行箱裡衣服僅有幾件，頓時心裡一陣酸楚。雖然之前我倆是異地戀，不見面，也會寄點衣服給她，但還是少之又少。
對於一個女孩子，衣服就是最能拿的出手的體面。而當時，在她的旅行箱里，別說體面，就是換穿的衣服都顯得寥寥可數。
酸楚歸酸楚，但在現實面前，所有偉大的心疼都顯得蒼白無力。
交完三個月的房租和押金，口袋裡還剩39塊錢。
晚上，為了慶祝我們搬新家，我倆吃了一頓砂鍋。
沒有選各自喜歡的口味，而是選擇了店裡剛剛推出的情侶砂鍋，22塊錢。
倒不是為了省錢，而是那時候的愛情，眼裡全是對方，恨不得把對方融進彼此的身體里。
望斷天涯，看盡天下，滿眼滿心全是你。
吃飯自然是兩雙筷子一隻碗，顯得更有情調，更有意義。
城中村的晚上，有很多夜市。賣衣服、賣玩具的到處都是。吃完飯我們手拉著手留戀在夜色的繁華里，雖身無分文，但依然滿心歡喜。
在一處賣T恤的攤位前，喇叭里播著「全場19」的吆喝。在攤位里轉了一圈，她的眼睛盯上了一件胸前是桃心的白色T恤，雖然樣式簡單，但桃心的邊框用水晶似的玻璃球點綴起來，倒顯得簡約而不簡單。
口袋裡只剩17塊錢，我想和老闆講講價買下來，她卻死活不願意，說快沒錢了，留下來買菜吧，日後生活還要繼續。硬是把我拉走了。
小女孩的心思很簡單，喜歡就是喜歡。
即使是回到了我們的「家」，她還是不停地絮叨著對那件衣服的熱愛。
我不忍心讓她對一件19塊錢的衣服心心念念，就說自己要出去上趟廁所，藉機出了門。
找到了攤位，和老闆講價的時候，他說本來就是薄利利多銷的生意，19塊錢，我能掙你多少？沒見過講價的，你就原價買了吧，誰還差那兩塊錢呢？
我把錢拿出來，口袋翻出來了讓他看，對他說，你看，我還真就差那兩塊錢，要不是女朋友打心裡喜歡，我也不會為兩塊錢來求你。
老闆雖然不可思議的搖頭，但還是把衣服打包給了我。我雖然心裡不是滋味，但還是掩飾不住為她買了一件衣服的喜悅，幾乎跑著回到了我們的小窩。
她還是無法抑制喜悅之情，抱著我說：「謝謝你，沒錢了還要給我買衣服。」
一件廉價的衣服就能讓他高興成這樣，我該有多幸運呢？
我在心裡默念千百遍：為你，我願意傾其所有。
02.
那時候，我們在蘭州，城市規劃沒有現在好。
人多、擁堵，是我對這個城市當時唯一的印象。
每天上下班，公交車上擠滿了人。
雖然不在一個公司上班，但我們仔細統計過，從住的地方到各自上班的公司，步行很平穩，半個小時時間准到；坐公交就不一定了，有時會提前，更多時候會遲到。
為了避免擁擠，也為了上班不遲到，我和她都選擇步行。
同事開玩笑說：「你倆可真會過日子，連車票錢都要省。」
如果放在以前，我絕對相信電視劇裡面那些上下班為了省錢選擇步行的橋段；但我用切身體會證明，電視劇里的那些橋段完全是臆想出來的。
鞋子和襪子磨損的速度遠比你想象的快。
有一天，我正在上班，她打電話告訴我，中午下樓吃了頓飯，剛到公司，鞋子就爛了，晚上沒法回家了。
我倆就在電話里笑，覺得運氣還真是好，不在上班的路上壞，也不在吃飯的路上壞，偏偏就剛進辦公司，鞋跟就掉了。笑夠了我就說：「那我買一雙給你送過來吧。」
她說：「你還在上班呢，不好吧？」
我說：「那咋辦，總不能你光著腳去買鞋吧？沒事，請假過來吧。」
她一再囑咐我，買一雙便宜的，反正每天都要走路，破了再買新的。
我不管別人異樣的眼光，在地下商城女鞋城裡到處看，到處問，始終沒有找到心儀的鞋子。
後來我一狠心，進了一家專賣店，不知道是環境的襯托，還是燈光的效果，那些放在格子間的鞋子，瞬間就和我有了眼緣似的，看哪個都很舒服。
售貨員一直跟著我，不停地給我介紹所謂的新品，被我不斷地否定后，可能感覺出了我的寒酸，便開始推薦她們店裡的精品。
最終我選擇了一雙打完折299元的鞋子。
鞋子不是最貴的，但在她心裡卻是最貴的。
下班前，我把鞋子送到了他們公司樓下。為了避免尷尬，很多同事走了，她才一瘸一拐地從公司出來，但還是碰到了同事。
她同事看著我在公司大樓外面蹲下來給她穿鞋，捂著嘴說：「哇，好暖心啊。」
她一邊責怪著我不該買那麼貴的鞋子，一邊又掩飾不住喜悅地說：「從小到大，這是我穿過最貴的鞋。以後有了大房子，我要買很多鞋，掛滿一整面牆。」
我知道，這是她的少女心，不一定真的需要一面牆來放鞋子。
童話里的灰姑娘，她的心裡不僅住著王子，也深愛著水晶鞋。
現實中的傻丫頭，需要有一雙高跟鞋，也該擁有童話般的夢。
而我要做的，就是努力讓她的夢想變得越來越觸手可得。
03.
那年冬天特別冷，三九要來的時候，風刮過來打著旋往身上鑽，冰冷刺骨。
路上的行人紛紛說：「又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啊，凍死個人呢」。
其實，每年的冬天都冷，只是人們容易遺忘而已。
生活其實也同樣如此，過得越來越好就越容易對現狀感到不滿，總想追求更好的。
以前上學，聽老師講：「廣廈萬間，夜眠七尺；良田千頃，日僅三餐」，就覺得古人很智慧，幾句話把人的需求總結的明明白白。
現在的人追求的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房子大了還想大，票子多了還想多。其實，住的也就那麼大，用的也就那麼多，追求那麼多，何必呢？
直到有一次我去了一個客戶家裡，獨門獨院的小別墅，三層小洋房。開放式廚房，光吃飯的地方就有幾十平，樓上樓下卧室七八間，地下室被裝修成了娛樂空間，KTV、游泳池、棋牌室、電影院應有盡有，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原來，廣廈萬間，不僅僅是讓人躺在七尺之地睡覺的，人活著，還需要娛樂來放鬆身心；一日三餐，也不僅僅是為了吃飽而已，時代在進步，吃好才是人們追求的目標，擁有良田千頃，修一個莊園多好。
所以，人活著就要追求幸福，雖然過程很艱辛，但人們都削尖了腦袋樂此不疲地孜孜以求。
有個偉人說過一句話：「不滿是向上的車輪」，只有對現狀不滿去改變它，人生才有意義，金玉良言吶。
有一天，她對我說：「以前不知道，以為羽絨服都一樣，聽同事娜娜講了，裡面學問還大著呢。」
我說：「咋就不一樣了，不都是防寒的么。」
聽她講了半天我才明白過來，說是羽絨服，價格不一樣，裡面的材料也有驚天之別。
不知道這些之前，還真不知道這些細微的差別，聽了之後才覺得原來貧窮真的限制我的想象，對生活一直坐井觀天。
她說，裝棉花的屬於最次的，洗一次衣服，裡面的棉花就聚集到一起來了。最重要的是穿在身上就像捆住了身體一樣，顯得格外臃腫；
裝絲綿的屬於中等，但是和棉花沒啥差別，只是比棉花稍微薄一點，穿在身上也好看一點，洗一洗還是會縮水；
最好的就屬於鴨絨、鵝絨了，不僅洗了能恢復原形，而且薄薄的看著就像秋天穿的衣服一樣。身材好的女人穿在身上，遠遠就能看見她水蛇一樣的腰和蜜蜂一樣的臀，搖啊擺啊。
我倆用剪刀在羽絨服上挑了個線頭，確定我的羽絨服是棉花的，而她的則是絲綿的，都屬於低端貨。
我說：「給你買件真正的羽絨服吧，你穿上也顯身材，不然你玲瓏的身段也展現不出來。」
她說：「算了，將就將就，冬天就過去了，明年再買吧。」
我還想說什麼，她說：「還是算了，我的身材也不需要別人看，你一個人看看就夠了。」
我再沒說什麼。周末到的時候，我還是提前預支了工資，帶她去買衣服了。
她不去，我說：「你不買，總得要給我買雙鞋吧，我穿的鞋大拇指快要出來了。」
連哄帶騙，我們還是去了繁華的地下商城。
她執意不買，我說：「我們去看看，總不至於被趕出來吧？」就轉了幾家店，一看價格，又被嚇了出來。
她說：「天呢，顛覆人的想象呢，一件衣服好幾千呢。還是算了吧，穿不起。」
我說：「你沒仔細看，好幾千的畢竟是少數，好幾百的才是大多數，畢竟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錢，就算二八定律，那還是沒錢的人多，賣貨的總得考慮我們這些老百姓的消費需求吧。」
她說：「真的有幾百塊錢的啊？」
我說：「真的有，因為咱不經常來，你一進去，眼前看見的全是最貴的，心理作用；再說，你眼光高，只看見最好的了。」
她說：「那就再去看看，看著還真是不一樣。」
我們轉了幾家，最後在一家價格比較親民的店裡買了一件打完折399元的羽絨服，她反覆問店員：「是真的吧，裡面確定是鴨絨吧？」
店員說：「我都開發票了，我們是全國連鎖，在哪個城市都能享受到最好的售後，假一賠百。」
她這才心滿意足地拎著衣服走了出來。
回家的路上，她還是掩飾不住興奮，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把舊外套脫下來，把新衣服穿在了身上。不停地問我：「咋樣，好看吧，顯身材不？」一會又說：「還真是暖和，給你也買一件就好了。」
我說：「你都問了十八遍了，真的好看，不騙你。我不是買了鞋么，一人一樣新東西。」
她說：「你那鞋能跟這個比嗎？你的鞋才35塊錢。」
說完又無限傷感地說：「我們不會這麼一直窮下去吧？」
我說：「不會，生活不是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呢嗎？」
她一路走一路跳，歡快地像只小鳥，彷彿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04.
快過年的時候，公司放假了，我送她去汽車站坐車，到了車站，她把羽絨服脫下來裝進了旅行箱里，換上了絲綿羽絨服。
我說：「穿著新衣服回家過年不是更好嗎？」
她說：「要穿呢，車上人太多，我怕把衣服弄髒了。下了車就換過來。穿著新衣服見我爸媽呢。」
我說：「恩，咱現在還沒掙到錢，但總有掙到的時候。」
她說：「回家我就告訴我爸媽，這件衣服花了400塊錢呢，是你買給我的，我爸媽肯定高興。」
過了幾天，她發簡訊給我：「過幾天來拜年的時候，你也穿好點，禮物提重點，哪怕我們在外面吃苦，也要讓我爸媽覺得過得不錯，沒跟錯你這個人。」
05.
我們結婚後，某一個平常的日子裡，一個同事炫耀了追女朋友的過程，他說，只用了一束鮮花就俘獲了女孩的心，吃了一頓牛肉麵就和女孩開了房，開房的錢是女孩付的，此後的生活花銷都是女孩在買單。
他的言語里充滿了驕傲，我的心裡卻充滿了鄙夷。
回家后我把這件事和妻子說了，她說：「你們男人該有多壞。」
我說：「這女孩得有多卑微。」
06.
很多年以後，我們回憶起這些生活瑣碎，妻子說：「女孩還是要富養呢，不然像我一樣，沒見過啥世面，買了一件19塊錢的T恤，就被你俘獲了，買了一雙299塊的鞋子就以為是世界上最貴的鞋，買了一件399塊的衣服就忘乎所以地向全世界炫耀。看看身邊，現在的女人哪個沒有？」
她又說：「還好，你寧可穿35塊錢一雙的鞋，也要給我買最好的東西，你還是世界上的好男人呢。」
07.
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做一個假設：如果從一開始就含著金鑰匙，我會做一個妻子眼中的「好男人」嗎？
從生活的雞零狗碎里，我其實隱約找到了答案：大多數人對身邊的人好，是出於他的本心，無關財富的多少。
有錢的人，有一萬，他未必會拿出一千來對你好；沒錢的人，他有十塊錢，但是他願意為你花完他手裡的十塊錢。
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同樣，有錢的人，有一萬，他會利用身邊的資源再花一萬給你；沒錢的人，他哪怕沒錢，也會想方設法地讓你為他花錢。
這樣的人，也一抓一大把。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好與不好沒有具體標準，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溫度計，箇中滋味，冷暖自知。
但我始終認為，如果遇到一個值得你用生命去呵護的女孩，那就拼盡全力去愛，去付出，得到她的愛就是最大的收穫。
因為此生，她以前的所有都會連根拔起，離開父母、兄弟姐妹，來到你的身邊，和你共度餘生。
漫漫人生，好好去愛，努力奮鬥，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