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昨晚很早就睡了,沒等到晚會結束,就已經瞌睡的不行了。
外面的煙花一直在天空綻放,有些很遙遠,有些似乎就在窗外,但這些都不影響什麼,躺下就睡著了。
妻子同樣如此。大概收拾了一天,太累了。
一陣密集的鞭炮聲和煙花萬箭齊發的聲音驚醒我們的時候,是凌晨零點之前,很多人選擇在這個時刻點燃希望。
既是一個結束,又是一個開始。
不論是怎樣的綻放,大家的願望大抵相同,盼望一年更比一年好。
這是中國人的過年情節,也是每個人對過去放下,對現在開始,對未來憧憬的一種表達方式。
吵醒了,乾脆就看煙花吧,良辰美景,如何能錯過。
站在窗戶前,夜空被各種煙花裝扮成了彩色,美的讓人忘卻所有煩惱,美的讓人不想從此刻的歡愉里走出來。
妻子的臉上充滿了微笑,指著外面不停地說:「哇,好美啊,好美啊。」溢出的歡樂很像一個守歲的孩子。
忽然,她說:「咱家孩子又開始踢我了。」
她說的是肚子里我們愛情的結晶。
接著她又興奮地說:「他/她不停地在踢我。」
我說:「這個時刻,他/她大概也很興奮吧,也知道外面煙花在綻放,希望在燃燒吧,多聰明的孩子。」
我想起那些不經意的時刻,她說過的話。
「你知道嗎?生命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她在我肚子里不停的成長,像各種各樣的水果。」
於是,隔三差五,她會告訴我,這個時候的孩子像草莓一樣大;
過段時間她又會說:「你知道嗎,他/她已經像蘋果一樣了。」
再後來,她又會說:「這個時候什麼,你知道嗎?這個時候像芒果。嘿嘿,我說的是大小。」
……
她總是把肚子里的孩子做出很多比喻,大部分都與水果有關。
我不知道她是從大夫口中得知的,還是從網上看到的,反正覺得很神奇,也很美好。
煙花漸漸謝幕,我說:「該回去睡覺了。」
她說:「看,那裡還有,讓孩子多看會。」
我不禁笑了,他/她真的能看到嗎?
但是,我認為妻子是認真的。
此刻,他/她們在一起眺望遠方,那裡流光溢彩,奼紫嫣紅。
01.
繁華落幕。
妻子很快進入夢鄉,發出均勻的呼吸聲,祥和安靜。
而我怎麼也睡不著,輕輕地起來,走到陽台,點燃一支煙,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現,像電影一幀幀滑動,又像書籍一頁頁翻過。
酸甜苦辣,箇中滋味,冷暖自知。
02.
剛結婚那會,我想要孩子,妻子說:「等有了房子再要吧。」
我說:「租房不也是住嗎?很多人不都這樣過嗎?」
她說:「我不想孩子生出來就寄人籬下。」
想想,女人么,不為自己找點安全感,也得為自己的孩子找個好的成長環境。
於是拚命掙錢,攢錢,為買房而努力奮鬥。
後來終於買到房了,開始造人,半年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
於是,開始看病。
去了大醫院,檢查出一堆問題。妻子也有,我也有。
妻子不信,回來哭著說:「結婚前我那麼潔身自好,怎麼會有那麼多病?」
我安慰她:「我知道你是好妻子,但是生病了咱就聽醫生的話,好好看病。」
妻子又開始哭,她說:「他們給出的方案是做試管嬰兒,聽人說,要不停地往肚子上打針,針管有胳膊那麼粗,那不把人當豬一樣嗎?疼死人呢,我不做。」
又說:「是不是你的問題?」
我說:「醫生說了,咱倆都有問題,一起配合醫生做治療。」
她說:「只有百分之四十的成功幾率。」
我說:「已經夠高了。」
她還是覺得希望渺茫。
做了好多思想工作,她堅決不做試管。
那段時間,她的思想波動很大,想法反覆無常。
有幾天,她告訴我:「我想好了,不要孩子了,電視上那麼多不要孩子的,不也過得很好嗎?我們單位也有好幾個不要孩子的,過得也很幸福。」
我安慰她:「怎麼都行,完全支持你的想法。」
過段時間,她又會說:「為什麼我們這麼善良,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老天還是要這樣對待我們?太不公平了。」
我說:「老天不長眼,那咱們就過好自己。」
沒過幾天,她又會說:「我要看病,心裡還是割捨不下想要孩子的想法,每天都折磨著我,快瘋了,我是普通女人,實在承受不住。」
我說:「嗯,想好了咱就看病。」
她的想法一直反覆不停,其實她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
而我能做的只不過就是不停的順著她的話去安慰她,她不聽我的意見,我也沒有明確的想法,只要她願意,怎麼都行。
她與沒想要孩子之前變得判若兩人。有時候,她自己會說:「我得抑鬱症了,肯定得抑鬱症了,不然,我不會現在這是這個樣子。」
我安慰她:「你想多了,你沒有抑鬱症,你只是想的太多,太累了。」
但是私下裡,我找醫生打聽過,醫生說:「從你說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抑鬱症。」
雖然我在心裡極度排斥醫生的話,但還是選擇相信醫生的診斷。
不過,我沒有告訴她真相,我想讓她自己從抑鬱的狀態當中走出來。
只有自己從心裡克服了抑鬱,才能走向光明。
03
艱難的時刻似乎都是多事之秋。
那時候,我在一家效益不錯的公司上班,正處於事業上升期,整天忙的焦頭爛額,她又不停的發信息給我,回復的稍微有點慢,她就不高興。
工作上的壓力很大,她還要製造很多意外出來,我的精神也處於奔潰的邊緣。
有一天,她打電話給我:「我想好了,孩子我非要不可,咱們去蘭州看病吧,畢竟是大城市。」
我問:「是哪家醫院?」
她報了名字。
我一聽是家私立醫院,就說:「咱去公立醫院不好嗎?你是不是從網上看來的?」
她說:「我都打聽了,醫院的成功率很高,還不用做試管,簡單的小手術,配合藥物治療就可以了。」
我說:「那我們回家再商量吧。」
她說:「反正我就要去那裡看病。」言語里明顯開始不高興。
其實,再此之前,她不是個獨斷專行的人,很多事,她都會聽我安排,是個小鳥依人的女人。但是這段時間,她變得特別敏感、易怒、自私、暴躁、獨斷……我的意見根本聽不進去,想要怎樣必須怎樣。
晚上回家,我又和她商量,她還是非去不可。
我說:「去蘭州看病,你知道代價多大嗎?這麼長的路途,咱倆的工作都不能丟,丟了工作生活就沒有保障了,我們拿什麼看病?」
她說:「我都問好了,工作不會耽誤太久時間,而且花的錢也不多。」
我說:「不可能,那是騙你的。」
她不信,開始哭,嘴裡說著:「我跟著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如今你竟然這樣對我,你的良心讓狗吃了嗎?你是不是不愛我了,生不出孩子,你是不是早就想著和我離婚了」,等等氣話。
我沒辦法,只好說:「那聽你的吧。」
夜已經很深了,她睡著了,我想到了那家醫院。從小到大坐客用班車,常常在汽車靠背上看到這家醫院的廣告,白色的座套上清晰的印著醫院相關信息。那時候看著不好意思,覺得怎麼把廣告打到這裡來了,怎麼會有人得這個病呢?但是,沒想到,如今我們也要到那裡去看病了。
兩行眼裡流出來,打濕了床單,打濕了夢。
夜,變得渾濁不堪。
04.
第一次去蘭州看病,醫院和我們溝通的方案是,當天夜裡過去,醫院提供住宿,第二天一大早做檢查。
我倆做好規劃,認為上完班,開車過去,時間完全來得及。
我做通訊行業,本來那天可以按時下班,但是中途出了點狀況,就一直在客戶家處理疑難障礙。
我讓她下班后坐車到處理障礙的地方,處理完障礙就可以直接走。但是,她到的時候還沒處理完畢,就打電話不停地催。
我說:「別催了好嗎?正在加緊處理問題,你打電話,工作就沒法繼續,我得用手機APP來操作系統。」
她還是不聽,掛了繼續打,不停地催。
最後,實在忍無可忍,我的語氣重了點:「有完沒完,這麼攪合下去,工作結束不了,沒法去蘭州。」我以為能阻止她繼續打電話。
沒想到電話是不打了,但是處理完問題,卻打不通她的電話了,她關機了,不知去向。
能找的地方全部找遍了,依然找不到她,我怕她想不開,甚至在離家不遠的一條河附近找了好久。
天快黑的時候,在離家不遠的學校附近找到了她。
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擔心,這一次,我沒有忍耐,把心中的怒火全部發泄了出來,對著她大聲吼叫,完全不顧過往的行人。
記不得當時罵了怎樣的話,難聽的話都罵了;
記不得罵了多久,反正喉嚨嘶啞了。
人啊,有時候不清醒,但是挨罵之後反而變得清醒了;有時候很壓抑,發泄之後反而變得輕鬆了。
常常聽到一句話,控制好情緒你就贏了。我想,那是對整個人生而言。
發泄完情緒,你就爽了,這是對當下而言。
有時候,我們不用想得那麼遠,當下的問題解決了才是最關鍵的。
大吵一架后,我們冰釋前嫌,原諒了對方,連夜開車趕到了蘭州。
04.
剛開始,看到醫院裡每天都有喜報傳出,我倆信心滿滿,認為找對了地方。我也對私立醫院放下了成見,覺得雖然價格貴一點,但是服務確實好。
眼看著同一時間看病的,或者後來去看病的病友都有了懷孕的好消息,我倆還是沒有任何進展,主治醫師都慌了。北京的專家來坐診,主治醫生每次都去找專家優先看我們的。看著各項化驗單,她說:「放心吧,各項指標都上去了,好好配合醫生,肯定能迎來寶寶出生的那一天。」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專家和醫生看了好幾次,說法很樂觀,但結果依然不樂觀。
耐心漸漸被消磨,有一次,我問醫生:「是不是指標不好,一直在騙我們。」
醫生說:「真沒有,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指標比你們差很多的都懷孕了。」
妻子當著醫生的面哭,她歇斯底里地問:「是不是我們真的不能有寶寶了?」
看得出醫生的無奈和同情,她咬了咬嘴唇,說:「請你們耐心等待,有時候有運氣的成分在裡面。」
在無能為力面前,科學也變得有點模稜兩可,甚至迷信。
妻子大哭之後,主治醫生為我們申請了醫院專項基金,省了很多醫藥費,但懷孕的驚喜一直沒有。
為了減輕生活負擔,主治醫生建議讓我繼續上班掙錢,不要耽誤工作,妻子一個人坐火車來看病。
和妻子商量后,自此,她踏上了一個人看病的孤獨之旅。
05.
孤獨能摧毀一個人,你信嗎?
我深信不疑。
有我陪伴一起看病的日子裡,妻子雖然心中凄楚,但是至少不會去忍受一個人的孤單和寂寞。
我們會談談醫院的事情,病友的事情,甚至談論著有一天寶寶出生了,我們會送他/她到哪裡去上學……一眨眼,火車就到站了。
但是,當一個人坐著火車去另一個城市看病的時候,沒人和她說話,她也不願意靠近陌生人,孤獨開始慢慢侵蝕她的靈魂、思想,甚至她自己覺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孤獨可憐的人。
看到病友群里發布懷孕的消息,她開始哭,為什麼懷孕的永遠是別人;
聽到車廂里孩子的哭鬧聲,她不會覺得楚楚可憐,反而充滿了厭惡;
想到所有的命運的不公平都向她襲來,淚水嘩嘩往下流,從不顧及周圍;
……
當所有的希望一次次變成失望的時候,當一次次孤獨寂寞侵蝕內心的時候,人其實是很脆弱的。
我時刻擔心她真的陷入抑鬱不法自拔,我甚至想到了帶她去看心理醫生。
有一天,她微信里要求我早點回家,有事要商量,我下班后便趕回了家。
她說:「我們去拜佛吧,同事說,有個地方的佛特別靈,只要心誠,有求必應。」
我拒絕了她的要求,說:「咱專心看病,相信科學好嗎?」
她還是不依不饒,隔三差五就會對我說這事,而且說出了好幾個地方。
我的心裡也開始動搖了,一個原因,是我怕她真的抑鬱一切都完了,心想有點希望也好,迷信不就是破財免災,給人以希望嗎?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的心裡也開始有這種求佛拜神的想法,是不是真的招惹了哪路神仙?
於是,一有時間,我們就去拜佛,求仙,許願……
甚至驅車幾百公里去求大仙指點。
但她的意志還是被摧毀了。
終於有一天,她又在家裡爆發了。
她從包里掏出厚厚的一疊火車票摔在桌子上,發瘋了似地說:「看看吧,都能繞地球一圈了,還是不懷孕,為什麼?我怎麼這麼倒霉,上輩子做了什麼了,老天要這麼折磨我?」
我說:「可能是我們和孩子的緣分沒到。」
她繼續吼:「緣分什麼時候來?」
我無話可說。
真的是緣分沒到嗎?好像不是,又好像是,模稜兩可,不知所以。
她經常向我講一個人看病的孤獨,我也不忍心在讓她一個人繼續承受下去,就說:「要不咱在當地換家醫院看吧,路途太遠,咱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
她不說話,只是把頭埋在沙發里哭。
哭夠了,她突然抬起頭對我說:「咱們離婚吧?」
以前吵架,她有時候也會說這樣的話,但是從來沒有這樣嚴肅正式過,我不禁愣住了。
我說:「你胡言亂語什麼呢?就因為這點病就要離婚嗎?又不是絕症,實在要不了孩子,咱就不要了,風裡雨里我陪著你。」
她說:「這比絕症更讓人難以忍受,得了絕症至少知道快要死了,快要和世界告別了。但這是活人在受罪,比死去更痛苦,偏偏我不想死去,只想要個孩子呀!」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裡居然寬慰了很多,原來,她從來沒有真的想過輕生,只是對新生命充滿了渴求。
我說:「那就好好的,咱繼續看病。」
她說:「還有錢去看病嗎,每個月的工資全部交給了醫院,能借錢的人,也已經借遍了,就是個無底洞,根本沒有盡頭,我會把你連累死。」
我說:「錢的事咱倆共同想辦法,總有辦法解決的。」
她慘然一笑:「生不出孩子,還背了一身債,這日子都讓我過成啥了?還是離婚吧,離婚了你就解脫了,不用替我負擔這些了。」
我不再說話,我知道任何話語都撫慰不了她受傷的心,或許,不只是孤獨摧毀了她的意志,還有現實在助紂為虐。
我走到她身邊,輕輕抱著她,什麼也不說,兩個人哭成一團。
這時候,千言萬語都比不過彼此擁抱,互相依偎。
06.
妻子還是不願去做試管,我以為她對做試管嬰兒有所誤解。
其實不是,她說:「我想找中醫大夫調理調理身體,再去看病,或許是身體機能出現問題了。」
我說:「那中醫調理還是不行呢?」
她說:「那我們就去做試管,再疼我也不怕。」
我想,一方面,她想通過中醫調理身體;另一方面,她是想經濟上稍微有所緩和,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連借錢都不知道向誰開口。
有些事,以前不知道;有些事,獨立發生不會引起懷疑。但是在歷史的長河中,將身邊的人,身邊的事串聯起來,橫過來想,豎過來推斷,就會得出一定的規律。
據她回憶,她的同學當中,從大山裡考上大學的一部分人有不孕的癥狀,到處求醫問葯;而中途輟學的則無一人發生這樣的事。
進一步分析,大抵是小時候讀書天寒地凍,沒有防寒意識,走累了抓一把雪就吃;中午餓了,吃幾個腌好的野菜,就幾口饃饃就當中飯了;上了初中住在學校附近的農戶家中,從來不生爐子,不燒炕;到了晚上,別說電熱毯,就連熱水袋都沒有,抱著醫院廢棄的葡萄糖瓶子裝滿熱水抱在懷裡取暖。
而這樣的艱難,她們只是想走向更遠的地方,從來沒有料到將來有一天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果然,中醫把脈后說:「身體免疫力很好,但是身體機能出問題了,宮寒,得慢慢調理。」
免疫力好,是因為長期走上路,練就了好身板;
身體機能出問題,是因為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07.
看病的是個退休老中醫,據說享受國務院津貼。當了一輩子醫生,80多歲了賦閑在家閑不住,想在晚年時光發揮餘熱,便出來坐診。
但是畢竟人老了,體能有限,所以選擇每周二和周五上午坐診。周二挂號周五看病,周五挂號周二看病。
老中醫看病講求穩重,看好了無數患者,看病的人絡繹不絕,人滿為患。
不過,挂號真心不好掛,時間只有半個小時,電話預約,八點開始,八點半結束。
到了周二和周五,八點之前,我就把兩部手機放在面前,時間一到立刻撥打號碼,最長的一次撥打了將近兩百個電話才打通。
在老中醫的調理下,她的身體狀況開始慢慢好轉,不僅臉色開始紅潤,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逐漸變得溫和。
她居然開始說一些諸如只管看病,靜待花開之類的詞語。
我不知道她的改變是因為中醫的調理,還是別的原因,重要的是,我感覺到她慢慢從抑鬱中走了出來。
有一天,她告訴我要繼續學習了。
我說:「準備好了嗎?」
她說:「我感覺自己已經從抑鬱里走出來了。」
我說:「你從來就沒有抑鬱過,只是一直生活在悲傷里而已。」
她說:「已經錯過了三年,這幾年我們什麼事情都沒做,只為了看病生孩子。」
我說:「那就夠了,一生很短,做不了太多的事。」
她說:「一生其實很長,我還想做很多事,掙很多錢,要把這幾年度日如年的艱難彌補回來。」
我說:「我相信你,也相信和孩子的緣分遲早會到來。」
好景不長,第一次疫情爆發了,診所關門,我們沒法看病,被迫中斷。疫情解除后再去找老中醫,診所醫生告訴我們,老中醫年事已高,家中兒女堅決不讓他再出來接診,想讓他安度晚年。
後來,經人介紹,我們又找了另外的中醫,還是沒有懷孕。
我以為妻子會再度傷心欲絕,但是沒有。
08.
有一天,她下班回家后興奮地告訴我說她同事懷孕了,是試管嬰兒。
我說:「你是不是動搖了?」
她說:「想試試,聽說花銷太大了。」
我說:「不怕疼嗎?」
她說:「可能也沒想象中的那麼疼。」
我說:「不怕別人說孩子是試管嬰兒嗎?」
她說:「有什麼可怕的?可以保證孩子百分之百是咱倆的。你可以放心養孩子。」
我笑了,她居然學會了幽默。
我說:「那就去做吧。」
沒過多久,妻子懷孕了,我們又抱在一起大哭了一場。
不過,這一次,我們充滿了喜悅,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
09.
有一天,她發信息給我,要我下班後送她去飯店吃飯。
我說:「你和誰去吃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吧?」
她說:「和一群姐妹。」
我說:「很樂意為你效勞。」
此時,我想到了一句話:眾生皆苦,唯有自渡。
我們終於從那段艱難的時光中走了出來,雖然還有負債,但終歸會還清;雖然曾經滄桑,但終究圓了她的夢;雖然世事難料,但我們選擇勇敢面對……
宋人馮取洽有詞曰:劫劫長存,生生不息,寧極深根秋又春。
春暖花開,我似乎聽到嬰兒的啼哭聲打破長空的寂寞。
我知道,那一刻終將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