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愛的誓言:要死一起死

  序：

  今天是情人節，也是農曆大年初三。

  早幾天，和妻子商量，要過一個身心放鬆的情人節。

  具體規劃都做好了：去公園散心，去市場看花鳥魚蟲，累了就去肯德基或者德克士大塊朵頤。

  但是一起床，妻子就改變了主意。

  她說：「還是算了，別去了。」

  我問：「是嫌行程單調嗎？」

  她說：「不是。」

  我說：「都好幾年沒去肯德基和德克士了，不懷念嗎？」

  她回憶了一會說：「是哦，都忘了，那裡有很多談戀愛時候的浪漫故事呢。」

  我說：「那還等什麼？走吧，回憶戀愛的時光。」

  以為她心動了要走，起身收拾東西，沒想到她還是不為所動。

  她說：「算了，不去了，懷孕了走路不方便，再說，我還是想在家投資自己。你也別想著出去了，寫寫文章，也算是給我的情人節禮物。以後有錢了，送我一套別墅，才歡喜呢。」

  我說：「好吧。」詩和遠方不一定到達，但是，夢想和愛從不曾離開，就是極好的。

  打開電腦，笨拙前行。

  01.

  世界很大，大到很多年都碰不上一個熟人；世界又很小，小到一不小心就碰到多年前的舊識。

  活在塵世中，有時候渴望遇見熟人，一起緬懷過去的時光，一起羨慕別人的幸福，又或者嫉妒對方的擁有……人生么，不就是你笑笑我，我笑笑你，活在羨慕嫉妒恨當中么。

  處在喧囂里，有時候又怕在某個時候遇見某個人，明明昨日只是歲月靜好，欣賞彼此青春年少的模樣，卻因為誤會而心生罅隙，互相猜疑……生活么，太平靜了不好，像一潭死水，偶爾丟進一顆石子，水面盪起波光粼粼才有生機無限。

  其實，愛情也是。

  那年情人節，和妻子相約在肯德基吃套餐，在門口相見。

  我工作自由，撒個慌就出了公司，很早就到了約定的地點，而妻子卻要等到中午休息才能出來。

  世界就是這麼奇妙，在門口等妻子的時候，遇上了初中同學。

  她一眼就認出了我：「哈哈，這不是你嗎，怎麼在這裡，等女朋友嗎？」

  我也認出了她，笑著說：「是不是忘記我的名字了，我不叫你呀，怎麼來這裡，等男朋友嗎？」

  我倆哈哈大笑。

  我說在等女朋友，她說和男朋友分手了，一個人來過情人節。

  時間還很早，她說：「要不到裡面等吧，邊吃邊等，等會看看嫂子長啥樣。」

  進到店裡，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目的是想妻子到達的時候一眼就能看見我，我也能看見她。

  但是，從門口轉移到店裡等她的事卻忘了和她說。

  和女同學談的很投機，談到上學時候的很多趣事，覺得人生真是奇妙，兜兜轉轉，居然會在這裡相遇，於是開懷大笑；

  聊到談了三年的男朋友，她說女人就是傻，為了男朋友花光了身上所有積蓄，不禁潸然淚下，我一時不知所措，遞上了紙巾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撫慰……

  但是，這一切，都被來赴約的妻子看得清清楚楚。

  妻子沒有進來，轉身而去，沒有爭執，沒有吵鬧，在茫茫人海里任憑淚水肆意流淌。

  後來，發現時間過去了很久，也不見妻子身影，打電話聯繫的時候，妻子關機了，怎麼也聯繫不到。

  同學很歉疚，一個勁地說：「她一定來過了，對不起，她一定誤會我們了。」

  我說：「本來沒有什麼事，解釋清楚就行了，不要有心理負擔，處理好自己的感情問題。」

  她含著淚說：「真的對不起，如果需要解釋，隨叫隨到。」

  和同學分別後，買了一份情侶套餐，到妻子公司樓下等她，我知道，她不會走遠，只是心中有怨氣而已。

  妻子下班后，見到我扭頭就走，一句話都不說，陰沉著臉自顧自往家的方向走去。

  我一路尾隨，一路解釋。

  路上的行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有的當著我面笑，有的走了很遠還會調侃：「這個男的應該不是個好人。」

  我像個死纏爛打的無恥之徒。

  但是，世界的奇妙之處還在於，有人厭惡你，就有人欣賞你；有人唾罵你，就有人讚揚你；有人不理解你，就有人理解你。

  在黃河長廊上，有個小女孩攔住我說：「哥哥，是不是惹姐姐生氣了，買束花送給她，保證你們和好如初。」

  看著她堅定的眼神，我說：「那就買吧。」

  交完錢，從她手裡去拿花，小女孩卻說：「我幫你送。」

  小女孩追上妻子，不知道她們之間談了什麼，妻子接過花停下了腳步。小女孩連忙招手讓我過去。

  她說：「剩下的就交給你了」，一顰一笑地跑了。

  我還想解釋什麼，妻子說：「一路上還沒說夠嗎？我又不聾。」

  我說：「還是擔心你誤會，不信你就打電話問問我同學。」

  她說：「什麼，還留了她的電話？」上來就想擰我耳朵。

  我說：「刪，現在就刪。」

  坐在黃河邊，看情侶手拉著手走過；看黃河從眼前川流不息的奔騰；看著落日的餘暉灑在對面的樓宇間；還看著夕陽從樓層的縫隙里慢慢落下，直到天黑。

  我們也在月光里變成兩個相互依偎額剪影。

  時光愜意，靜靜流淌，沒有辜負青春，不曾辜負彼此，如此甚好。

  02.

  如果說，愛情在平淡的生活里會逐漸失去往日的光彩，那麼，當意外來臨時，當初的信諾還會堅定如初嗎？

  山盟海誓常有，但海枯石爛難求。

  我何其幸運，居然在這渺茫如微塵的小概率里聽到了愛的誓言。

  時間回到2016年1月21日，農曆2015年12月12日。

  從節氣來說，是大寒第二天，一年當中最冷的時候；

  從節日來說，新年剛剛過去20天，離農曆春節還有18天。

  這一天，很平常；這一天，很難忘。

  凌晨1時13分，青海省門源縣發生6.4級地震，截止當日3時52分，該地區已發生餘震總數為86次，最大餘震3.9級。

  此時，距門源縣150公里的西寧市，震感強烈，死亡隨時威脅著身處周邊的人們，我們就在其中。

  人們爭先恐後往外跑，而我卻在床上睡大覺，陪在身旁的還有妻子。

  地震來臨的當天夜裡，我又嘴饞了，拍了幾根黃瓜，拿出半包花生米，在家自斟自飲。

  酒是散酒，當地的青稞酒，5斤的桶，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醉了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地震的時候，我毫無知覺，死豬一樣躺在床上，任憑妻子怎麼喊叫，都起不來，彷彿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住在隔壁的小兩口平常不怎麼走動，但是他們往外跑的時候，拚命地敲我們房門，喊著趕快逃命。

  人們都跑到附近的小廣場去避難，小兩口看到我和妻子一直沒跑出來，擔心出意外，就回去看我們。

  房門開著，妻子拚命搖晃我，邊哭邊喊，想要把我從醉夢中叫醒，但一切都時徒勞的。

  我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問他們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何妻子哭哭啼啼，他們說：「地震了，趕緊起來往外跑。」

  我嘴裡嘟囔一句：「地震就地震，死了算了」，又閉上眼睛。

  鄰居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澆在我的臉上，我又睜開了眼睛。

  鄰居說：「你不跑沒關係，還有女朋友呢。」

  冰冷的水讓我有點清醒，對妻子說：「地震了，趕緊跑，不要管我。」

  妻子說：「你起來，我們一起跑。」

  我說：「我喝醉了，跑不動，不要管我。」

  妻子哭的更厲害了，她拉著我的手，緊緊不鬆手，說：「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鄰居說：「沒辦法了，背著他往外跑吧。」

  我已經清醒了很多，沒有反抗，任憑他們折騰，把我背到了小廣場。

  已經有人從附近找來了柴火升起了火堆，熊熊大火驅逐了冬日的寒冷，各種臉龐在跳動的火焰里晃動。

  酒精的後勁讓我很難受，一會，蹲著地上頭靠在妻子懷裡烤火；一會又跑到邊上哇哇大吐。

  一直到了凌晨4點多，烤火的人們逐漸散去，而我逐漸清醒，對之前發生的事情卻毫無印象。

  再沒有發生地震，一切都趨於平靜，很多人都回去睡覺了。起初是膽大的，後來所有人都離開了小廣場。鄰居和妻子把我攙扶到房間，小兩口也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妻子休息，我請了假，在家休息了一天。

  她說了昨晚發生的事，但說的沒有那麼詳細。

  說完經過，她說：「今晚鄰居下班了，把他們叫過來，一起吃個飯，昨晚幫了大忙呢。」

  晚上，我聽到一陣腳步聲。沒等出去，我家的門響了。

  打開房門，看到兩張年輕的面孔，是鄰居小兩口。

  他們說：「一起搭個伙吃個飯，歡迎嗎？」不由分說的已經走了進來，手裡提著一堆冷盤。

  我和妻子連忙說：「歡迎，十分歡迎。」

  我們炒了幾個熱菜，配上他們帶來的冷盤，桌上立刻豐盛了起來。

  鄰居主動說：「咱喝點酒吧，少喝點。」

  我拿出了兩個酒杯，他說：「三個，女朋友也喝。」

  三個酒杯里斟滿了酒，給妻子倒了一杯飲料。

  鄰居端起酒杯說：「王哥，今天我反客為主，咱們共同干一杯。」

  舉起杯，四個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們一飲而盡。

  鄰居說：「明天我們就搬走了。」

  我很意外，就問：「怎麼這麼突然？」

  鄰居指著牆角的橫樑說：「王哥你看，牆都裂縫了，不知道是昨晚地震弄的，還是以前就有，不敢住了，再來地震，跑都來不及。」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幾道裂縫。

  接著他說：「都找好房子了，小區的樓房，貴是貴了點，但至少安心，你們也租一套吧，這裡太不安全了。」

  我聽了也很后怕，連聲說好。

  又閑聊了一會，我端起酒杯，說：「昨晚的事，太感謝你們了，敬你們。」

  互相碰杯，一飲而盡。

  剛倒滿酒，鄰居端起酒杯，他說：「王哥，你最應該感謝的人不是我們，是你女朋友。」

  我說：「都應該感謝。」

  他笑著說：「你肯定不知道所有經過。」

  於是，一五一十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尤其妻子說過的話告訴了我。

  聽完，我的眼裡泛著淚花，他們的眼睛里迷離朦朧，有晶瑩的淚花在閃動。

  他說：「王哥，你有這樣的女朋友，要好好珍惜呀。真的很羨慕，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我看你們就不是。」

  妻子有點不好意思，很靦腆地說：「其實也沒那麼好，當時沒想那麼多。」

  我說：「傻丫頭，怎麼能要死一起死呢？以後發生這樣的事，自己先跑。」

  妻子說：「呸呸呸，烏鴉嘴，以後沒有這樣的事。」

  「對，以後沒有這樣的事。」舉起杯，碰杯，一飲而盡。

  03.

  躺在床上，我對妻子說：「你咋那麼傻？」

  她說：「我不傻，你才傻呢，喝那麼多酒，不許再喝酒了。」

  我連聲答應。

  想起鄰居說換房的事，我說：「我們也去租樓房吧，別住民房了，想想就后怕。」

  她說：「算了，還是住在這裡，地震也不是每天都發生，咱抓緊掙錢攢錢，買房子，現在苦一點，以後就好了。」

  我沒再說什麼，摟著她睡了。

  04.

  如今，我們真的住在了自己的樓房裡。路過那個地方，已經是另外的模樣，馬路寬闊，高樓林立，但妻子說過「要死一起死」的話，每走一次都會在心裡泛起波瀾。

  有時候，生活的瑣碎和日復一日的相見，會逐漸對對方的好習以為常，視而不見，甚至厭煩，但是，你有沒有在夜深人靜的某一刻，想起初見時的點點滴滴？

  或許那時候很傻，很天真，但那時候的愛很甜蜜，愛的義無反顧，不留後路。

  你是否也會在兩個人吵架后，恨不得殺了對方，卻在買刀的路上，想到她對你的好，忘了買刀，最後買了她最愛吃的草莓呢？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

  連命都願意給你的那個人，你遇到了嗎？

  遇到了就好好珍惜，人生若只如初見，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