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驚人發現
發泄完自己的情緒,又坐了一回過山車,心情起起落落之後,秦憶茹靠在韓銘懷裡睡著了。
韓銘一動不動,嘴角勾起,看著懷中的這個寶貝。
他們兩人郎情妾意、你儂我儂,可門外的某個小可憐就太慘了。
先是被接到宮裡,被反覆盤問細節。說到皇姐的反應時,父皇的臉色難看至極。
一路忐忑地被人送了回來,他不敢再跑到別的地方,就一直站在門口。
秦琛心裡很恐慌,雖然皇姐對他很嚴厲,經常會罰他。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這麼讓人害怕,彷彿就要離他而去。
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沒有了皇姐,自己該怎麼辦。哪怕和平時一樣都好,皇姐離自己很遠,然而他知道,皇姐一定會來看他的。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皇姐不像看上去那麼堅強。她也會受不了,也會發泄自己的情緒,不會保持同一副面孔。
九歲的少年,第一次覺得自己很沒用,連去安慰一下皇姐都做不到,只能指望門內的那個人。
沒辦法,他是真不敢。
就在小屁孩以為,自己要等到天荒地老惡時候,門突然就被打開了。
他連忙從台階上起來,轉過頭就看見了這輩子都想象不出的畫面:皇姐一臉溫柔,眼睛帶著光,一眨不眨地看著那人,嘴角露出的笑容,從來沒有見過。
秦琛像是被人施法定住了,保持著雙手撐地抬頭仰望的姿勢。
「多大了,還坐在地上,趕緊起來。」秦憶茹拉他起來,上下拍了拍。
「哦,知道了皇姐。」秦琛摸著頭,尷尬地笑著。
這時,他心裡很酸,為什麼皇姐對自己就是這個樣子,一點也不溫柔。也從來不笑得那麼好看,總是氣哼哼的。
好嫉妒。
韓銘看到小孩那不善的眼神,說了一句,「殿下,你功課做完了?」
秦憶茹反應過來,在秦琛頭上揉了一把,「去做功課吧,皇姐沒事,以後不會這樣嚇你了。」
「哦。」秦琛很委屈,這人就想把他支開,好一個人霸佔皇姐,簡直黑心。
別以為自己年紀小就不知道,哼,我現在就去想故事。等和劉朔做了朋友,讓他來揍你。
「殿下,你那個故事講完了和我說一聲,我再給你說個不一樣的。」
秦琛一聽,立刻端正了態度,「嗯嗯,我現在就去。」
見小弟一溜煙跑了,秦憶茹有些納悶,「行哥,你已經見過小弟了嗎?我還想等會吃飯的時候,正式讓他拜你為師的。」
「拜師?」韓銘一愣,「都是自家人拜什麼師,不講究那些。比起老師,我更喜歡另一個稱呼。」
秦憶茹瞪了他一眼,「想得美,小弟可不好打發,那小子脾氣和牛一樣,要人時時按頭。」
她笑了一會,但想到被自己踏在地上的聖旨,心裡就堵得慌。
韓銘牽起她的手,開始逛了起來,「你說,你父皇這麼做,是不是在給我警告?」
隨後,他把自己發現暗衛和故意讓人帶話的事,都一一解釋了。
「你?我記得那時你人很好呀,怎麼就長成了這個樣子?」秦憶茹上下打量,這人隨時隨地都能刷新她對人性的認知。
「挨打挨多了,自然就會這樣了。」
「行哥,你經常被人打嗎,和小弟一樣?」小姑娘很緊張,滿是心疼地握了握他的手。
「是啊,一直都是這樣。有兩個打得特別狠,一個叫大學,一個叫社會,兩者比酷吏還殘暴,分分鐘教你該怎麼做人。」韓銘有感而發。
大學,秦憶茹是聽過的,這時她回過神來,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呢,雖說不用因為討生活而手氣,現在不也在被教做人嗎?
公主府實在是太大了,走了一刻鐘,才逛了一片地方。找了一個觀景亭,兩人在裡面歇腳。
剛坐下,就立刻有人端了點心和茶過來,這個速度證明他們是時時準備的。
見此情景,韓銘意識到,自己該從另一個方向思考皇帝的事。也許,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大到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為了達到目的,他在對外的時候,把秦憶茹當成一般公主來對待。出於人之常情,畢竟是第一個孩子,有些優待是說得過去的。
然而在暗處,他連這點小事都關心,就很說明問題了。
「小茹,府里的一切,都是你父皇的人打理嗎?」韓銘給小姑娘倒了杯茶。
秦憶茹點頭,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嗯,我不常住這裡,父皇就說他派人管,讓我顧好吉州那邊。」
又是吉州?韓銘不理解,那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可以讓皇室那麼看重。
可小姑娘的答案,讓他心裡明白了,皇帝現在的樣子絕對是做給別人看的。
皇帝在乎百姓,不惜一再妥協,甚至讓出很多權勢,就為了能減少點他們的負擔。
有這麼一個明顯的弱點,加上又好說話,這就是典型的為國為民的明君形象。
然而,這是封建王朝,他手裡也不是沒有兵權。任何一個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不可能一點脾氣都沒有。
做了多年傀儡,被人逼死髮妻,長女遠離京師,長子被人排擠,但凡是個人就忍不了。
換做韓銘,他絕對血洗朝堂,相關之人都要連根拔起。甚至,挖這些人的祖墳,他都能做出來。
皇帝掩藏了自己真正在意的東西,明面上樹立了一個標靶,為此和眾多大臣扯皮,爭得不可開交。在他的內心,是不是一直是一種看猴戲的感覺呢?
那麼,在皇帝的眼中,自己也是一樣的。自以為摸透了他的想法,實則是看到了他想讓人看到的東西。
原來,自己才是那個逗人笑的小丑嗎?
「行哥,怎麼了,還在想聖旨的事嗎?不必想了,我晚上就進宮去,讓父皇收回。」秦憶茹安慰他一句。
韓銘奇怪地看了一眼,「這還能收回的嗎?」
「老把戲了。父皇就喜歡玩這些,只要聖旨不是六安叔來傳的,那就不作數。」見他不明白,秦憶茹解釋,「最開始的時候我不理解,總是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聖旨,然後就跑去和他理論。」
「然而,每次吵完一架之後,父皇又會讓人告訴我,聖旨沒有公開,別人不知道,可以不作數。現在我都習慣了,父皇發一道聖旨,就是在告訴我,他想和我吵架了。哦,這次應該是兩架,吉州那個還沒算。」
服氣,用聖旨來玩,這就是大佬嗎?
同時,韓銘為這對父女感到心酸,一個要以騷操作才能光明正大地見見自己閨女。一個對自己父親有很深的感情,卻因為對方老做些奇葩的事,讓人牙痒痒。
「小茹,大皇子是不是功課不好?」他問了一句,想從側面印證一下。
秦憶茹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話題跳躍度太大。不過還是回答了,「算是吧。小弟人不笨的,只是經常受到父皇打擊。比起年齡差不多的兩位皇子,他受到的誇讚最少,所以就沒興趣了。」
果然啊,韓銘內心自嘲,被大佬按在地上摩擦了。
「那個,你們身為皇帝的子女,出門在外會有人保護嗎?我是說暗地裡的護衛。」不死心的他,垂死掙扎。
「應該沒有,我們明面上可以有屬於自己的護衛的,人數還不少。比如,二弟手下就有上千人的護衛隊,三弟也差不多。有這些人,沒必要派人暗中保護吧。」秦憶茹搖頭。
見韓銘許久都沒說話,她又加了一句,「不過,父皇確實有一支暗衛,統領是看著父皇長大的賀爺爺。行哥,如果見著了最好恭敬一些,這是我欠他們的。曾經有多人為了保護我和母妃而死,雖然是看在父皇的面上。」
韓銘點頭,摸著她的頭髮,「看來,你也一直在挨打啊。」
小姑娘一臉的無所謂,「習慣了,父皇說這些很常見,他小時候也是這樣。所以,特意放寬了我們的護衛人數。」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韓銘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還是讓他們父女自己玩吧,插不上手。
他想了想,決定還是裝傻到底,「小茹,後天就是壽誕了,禮物什麼的,沒問題吧?」
聽到這個,秦憶茹笑了,「已經進府了,我派人查看了很多遍,也讓軍醫檢驗過了,沒事。我現在很想知道,父皇聽到禮物是什麼的時候,是一副什麼樣子,肯定很好玩。」
「哼,想想就氣。我的人為了這些腿都跑瘦了,我自己也擔心地睡不著,就怕出什麼事。他倒好,第二天就來氣我,還想和我吵架。不行,這回我要帶著母妃留給我的手書去。」
「有什麼說法嗎?」韓銘看著傲嬌的小姑娘,心裡一樂。
「那是我母妃臨終前寫的,每年一封,直到我成年。父皇沒看過的,我要拿這個和他換,以後不能干涉我的婚事。」秦憶茹給自己找了個借口。
韓銘突然就很羨慕了,這種你為我我為你,但都不說的感情。
他輕輕說道:「小茹,能給我看看這些嗎?我想給你父皇送個禮物,算是賠禮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