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遊棲霞山之夜宿山寺
因為在山上耽擱的太久,所以沈林甫與茵娘等人和獵戶們才走到一半,就已經黑了。
獵戶們很經驗地紮起火把,點了起來,沒有多久,前麵隱約有四支光亮往這個方向靠過來,再近一些,就聽到那邊有聲音傳來:“是六少爺與三姐嗎?”
茵娘在同輩女兒中行三。
“少爺和姐都在這兒!”沈紹站出來扯了一嗓子。
等到兩撥人匯合後,正是沈府留在寺裏的四個家丁。
他們一直在寺裏,等到了黃昏時分,還不見六少爺和三姐等人下山來,就抄起了樸刀,向寺裏和尚們借來了火把,向山上尋來。
此次棲霞山之行,眾位家丁都表現的很不錯。沈林甫當即道:“回江寧城後,每人賞錢十貫。”
一聽到有賞,家丁突感腳下生風,一路上的勞累都消弭不見。更是熱情地幫著獵戶們提東西。
等到了棲霞寺,已經黑的不能再黑了,從後門入寺,卻見到好幾個和尚在那兒等著,手裏還拿著紮好的火把。
見到沈林甫等人平安回來,先前在入寺時接待他們的那個和尚釋然一笑,迎上來道:“阿彌陀佛,多謝佛祖保佑,眾位施主平安歸來。”
看這架勢,應該是和尚們不見沈林甫等人與後來去尋的家丁們回來,準備上山去尋找。
雖然還沒出發,但僅憑這份善心,就無愧慈悲為懷了。沈林甫當即走上前去:“多謝師傅關懷!慶幸佛祖庇佑!這麽晚還叨擾到各位師傅,子卿慚愧。”
沈林甫雙手合十,做了個佛印,以示禮佛。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沈施主與家人平安歸來。一路勞累,捷清,快帶沈施主與家人下去歇息。”一個白胡子和尚走到和尚身邊道。
“是,師傅!”
“還沒請教大師法號?”沈林甫再次合十做了個佛印。
“貧僧法號屯炬,正是棲霞寺主持。”
“見過屯炬大師。”
在和尚與和尚們的安排下,沈林甫等共獵戶三十二人,被安排在東側的廂房共八間。因為從來沒有同時來這麽多人,寺裏預存的被褥顯然是不夠的,所以師傅們有的今晚就不蓋被子了,穿著衣服入睡。幸好時值八月,夜裏算不得涼。其實平時也沒幾個蓋被子,甚至有的衣服都不穿。
經過今發生的事,沈林甫輾轉難眠。對於未來,腦海裏漸漸清晰起來。起身穿好衣服後,就要出去走走。
月亮雖然沒有中秋之月圓,但還是有些亮,屋簷下,看著院子裏的陰影,突然想起蘇軾那句“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而此刻卻是但少閑人如吾一人耳。
負手於背後,穿梭在月光裏,置身於古寺之中,心靈確實別樣的寧靜。
走到大鍾前,伸出手去撫摸,粗糙的質感與冰涼傳來。調整呼吸,抱著鍾,就像擁抱著這個時代。
正當沈林甫準備回房時,卻見一個陰影鬼鬼祟祟竄出,沿著廂房向後院摸去。
沈林甫心生好奇,正準備悄悄地跟上去,卻見又一個陰影竄出,向先前那個陰影跟了上去。
正在想著會不會有第三個陰影竄出時,肩頭上被人拍了一下。這讓沈林甫驚出一聲冷汗,來人隻是拍了一下,看來並未有加害之心。轉身回頭看去,一把大刀猛然從頭上劈下,急忙側身躲過去,大刀劈在鍾上,“咚”的一聲,響徹棲霞寺。
見來人一身夜行裝,看來正是剛才所想的第三個陰影。
這一聲巨響,讓寺廟提前醒來,各個屋子都亮起了燈。
沈林甫跳下鍾台,那人也跟著跳了下來,一個翻身,便躍到沈林甫前麵。提刀又是一劈,沈林甫再次側身躲過,而那人刀身放平,也順著割了過來。沈林甫見刀來勢極快,腳下猛地一蹬,向後飛了出去。而那人也跟著騰空一躍,揮刀自頭頂,便要借勢猛劈。
沈林甫見那人在空中,無處借力,將身子一滾,錯開了刀的揮向,趕緊起來,正是欄杆橫亙在前,心一狠,托著欄杆就像外翻去。而那人見沈林甫從欄杆上跳了下去,跟過來一看,卻見那廝正竄出下麵的院門。
沈林甫自欄杆躍出後,墜落在下麵地麵上就勢滾了兩圈,見這院門就在咫尺,也不顧身上因跌落的傷痛,爬起來就往外竄。起來沈六爺著實有些狼狽,毫無風度可言。
而那黑衣人熟練地用手撐著欄杆,另一隻手執著刀,便將自己的身體甩了出去。不似沈林甫還要借著在地上翻滾卸勢,隻見這人直接四平八穩地落在了下麵院子的地麵上,順著沈林甫竄出的那道門躍出去。
黑衣人來到門外,左右張望,卻是再不見半個人影。都怪自己托大,剛才瞧見那廝大半夜的不睡,在和尚廟裏抱著銅鍾玩,便起了心作弄。若非如此,直接一刀劈了那廝,定然不會是現在這樣。
心中作罷,便收起刀,徑直往寺內竄去,對,就是往寺內竄去。
這時已經起床的和尚們,拿著僧棍已經出了房。對於他們而言,日日敲撞的銅鍾,太熟悉了。剛才那聲巨響分明是被利器打擊所致。
就著地勢東拐西跑不知跑了多久的沈林甫,實在是跑不動了,大半夜的汗流浹背地背靠著一棵楓樹的樹幹,躲在陰影裏。雖然張著大口呼吸,但還是心翼翼地控製著不發出聲音。
沈林甫這會兒已經跑出了棲霞寺,身處棲霞寺不遠處的林子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被巨響驚醒的寺裏眾人也都差不多起來了,跟沈林甫同在一間房的沈紹與沈致庸還有一個家丁醒來之後,發現少爺沒在,一行三人再走出去,卻還是發現少爺沒在。
而那在鍾台圍著的僧眾發現了銅鍾上與地麵的兩道刀痕,顯然是看出了事情不妙。
這個時候沈府眾人聽到僧侶們這裏發生了打鬥,銅鍾與地麵上還留下了深深的刀痕,嚇得趕緊大問:“六少爺呢?”
“沒看見啊!”
“什麽?”
這不異於白看見大蟲的驚嚇,急忙四散而去,到處尋找。而僧侶們聽見沈林甫失蹤了,也幫忙尋找。
“少爺?”“沈郎君?”“二兄?”“沈施主?”
……
各種聲音傳來,沈林甫這才從樹後探出頭來。
“這兒!”
直至亮,再沒人入睡,竟然發生刺殺事件!大家又是驚訝又是好奇。
而棲霞寺的主持屯炬禪師對於寺裏發生這種也是坐不住了,佛門清修之地,怎麽成了不法凶徒行凶的地方。
沈林甫把昨晚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眾人。什麽,還有兩個人去了後院?當即又組織人手去把後院翻了個底朝,什麽都沒有發現。
對於這場虛驚,沒有人能理由頭緒,因為實在是找不到動機。
對於那個想要殺沈林甫的人,看樣子也是沈林甫大半夜的不睡出去溜達自己倒黴撞上的。對於這裏,沈林甫實在不知些什麽,白頭遇到大蟲,晚上又遇到襲擊。一亮,香火錢都忘記留下了,就帶著眾人或乘馬車,或走路,一同趕緊回江寧城。
因為隻有三輛馬車,考慮到路途遙遠,以及大家的感受,塑造自己的形象,來自嶽陽的沈六爺以身作則,把馬車留給婦女和孩子們坐,沈林甫則和家丁、男性獵戶們徒步回江寧。其實馬車的速度也不快,隻是比人持久,但就因為這,沒走多久,馬車就要停下,等赤足們休息一會兒再繼續走。其實就是為了照顧沈六爺和沈紹,還有沈致庸。
家丁們雖偶爾待遇好,但是也是常年的體力活,從棲霞寺到江寧城這段路還是能一口氣走完的。至於沈紹則是跟著少爺久了,身子骨也嬌氣起來,實在是走不了多遠。而沈致庸也差不多,最主要是年紀大了。那為什麽沈致庸不坐馬車呢,一輛車是茵娘,珍娘,還有九月母女,這要避嫌。還有兩輛雖然有婦女,可與他也無所謂,隻是那一群孩子實在是聒噪了。
而對於獵戶們,這段路實在是,太平了,比山路好走多了,還沒有走獸威脅。更有沈郎君和大家一起走,真正是越走越輕鬆,連顆汗水都沒有掉。
可能還是帶來了後世的一些習慣,對於無產階級們,有種此乃我兄弟的深切感情。走路走到一半時,在楊老刀的起頭下,竟然起了葷段子。考慮到馬車上有孩子和女眷,赤足隊伍無意間跟馬車落後了一大截。馬車停下來,他們也挺下來。雖然沈郎君沒有給大家講一個,但是笑聲還是賺足了的。
其實沈林甫滿腹的葷段子,畢竟經曆不一樣,就是即興發揮也是能三三夜的。可能三三夜確實有些誇張,但是三個時辰還是可以的。但是終究要顧及形象,如果大家都感覺沈郎君也這麽俗,沒有了以供仰望的高度,將來如何服眾啊。
就這麽拖拖拉拉的走走停停的,從一亮就開始出發,算上路上找了間野店讓店家全家忙和起來做了一頓吃食,到了黃昏時分才到江寧城。
到了江寧城,沈致庸引著眾人去沈家在江寧置辦的莊子,安頓下來。而沈林甫則帶著茵娘和沈紹、珍娘回賀府去報平安。
當然,今去廬州是去不成了。因為突然發現有些事還沒有辦,一是李書魚的問題,還有就是眾多獵戶的戶籍。如果留下後患,將來對沈林甫來,是可供別人一擊致命的。再仔細一想,突然發現很棘手。雖然親戚們很厲害,但是自己終究沒有直接接觸江寧官場,思來想去,先去找賀子山商量一下,看看有這什麽辦法。
畢竟皇帝都不差惡兵,在回賀府之前,沈六爺先帶著妹妹在江寧城的各大文玩珠寶店逛了一圈,相中了一幅吳道子的畫。
“郎君,此畫老兒用我這店擔保,絕對是畫聖吳道子的真跡。”
“雖然我並不懂畫,但是這幅畫確實有些意思,要多少錢。”“我見郎君也是此道中人,老兒給個良心價,八千貫。”
聽到這兒,沈林甫拉著茵娘就往外走。那店家一看到沈林甫要走,急忙出去攔著。果然,曆史有些套路真是千年不變。
“郎君你願意出多少,”“不是我願意出多少,而是你能接受多少。”
“看來郎君確實是此道中人,那我就不饒彎子了,四千貫,一文錢不能少。”
“那你剛剛要價那麽高,”聽到這兒,茵娘感覺這店老板真是太壞了。那一頭聽著這話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道:“娘子,這買賣古玩,能賺多少就在這一驚一乍間,還望勿怪!”
“老板,我買這畫是要送我表兄的,我們關係不錯,本來不需要多此一舉。但是畢竟我是有求於人,總不能兩手空空。”
“郎君的是極,親兄弟尚還需要明算賬呢,何況是表兄弟。”
“嗯!我也覺得是,所以請問貴店有沒有較為逼真的仿品?”
“什麽?”
“仿品,吳道子畫作的仿品。”
“郎君何必如此辱我,還請另則高處,本店決計不做此弄虛作假的買賣。”
……
一問價格要四千貫,思來想去實在沒必要。你姑姑人還在呢,幫這點忙,難道你賀子山還要收禮?
雖然給賀子山的好處被沈林甫昧著良心給抹沒了,但是茵娘畢竟累了一,作為哥哥,還是買件好東西哄一哄的。所以沈家老幺自從當哥哥十四年以來,第一次給妹妹花錢了。
但這一買就停不下來了,胭脂首飾,玉玩羅裳買了不少。
這可讓茵娘一陣感動。
突然想起在棲霞寺好的給每人十貫錢,還沒兌現。對於給下屬賞賜這件事,是一定要及時行之的,不然誰還出力啊。於是讓沈紹前去莊子裏跟沈致庸,支取五百貫,給今去棲霞山的家丁們、還有獵戶人家,無論老幼,每人發十貫錢,剩下的帶大家出去吃頓好的。
女孩子挑東西確實是極其考驗耐性的活,沈林甫百無聊奈地靠在胭脂鋪的門上,就看著茵娘和珍娘在那兒比來比去。
終於買完了,拉著半車東西,載著三個人,沈林甫臨時雇了個車夫,趕車回到賀府。剛下車,就簡單沈紹在那兒等著,沈林甫回來了,沈紹跑過來道:
“少爺,庸伯老爺再三交代,不準你動用莊子裏的銀子,他也沒辦法。”
“啥,還有這交代?”然後又從身上掏出張一千貫的銀票,讓沈林甫去莊子裏跟他們兌五百貫出來發下去,還交代到,“另外五百貫給我帶回來。”。
沈紹這才離去。
至此,沈林甫還有私資九萬三千貫,剛才給妹妹身上花了一千貫。對,那車裏裝的東西比車和馬加起來還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