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園
待郭綰回芷和院時,田媽媽已經差人將幾件衣裳和兩個丫鬟送過來了。
章彩蘭可沒心思去麗綢庄找人給郭綰量裁新衣,只將新做好的幾件,郭嬿兒不喜歡的衣裳送了過來。好在郭綰的身量與郭嬿兒相差不大,也都還算合身。
郭綰一進屋,百靈和青鳶就圍了過來,仔仔細細檢查郭綰有沒有挨打。
見郭綰安然無恙,百靈激動的不得了,「姑娘沒事就好,聽外面的人說,那錢媽媽已經叫給打死了?可把奴婢嚇壞了,奴婢還以為姑娘也要受罰呢。」
青鳶笑著對百靈說,「你這傻丫頭,姑娘這幾日吩咐咱們做的事情,不就是為了懲治錢媽媽嘛。」
百靈想了想,說道,「是啊,姑娘算的真准,咱們跟蹤錢媽媽好幾日,居然發現她和王員外家的大管家有姦情,然後姑娘就叫咱們去國公夫人常去的幾個地方散播流言,果然國公夫人就來興師問罪了。」
青鳶點了點頭,「最厲害的是,姑娘叫我去尋孫姨娘身邊的綠梅,叫她一定要『碰巧』看見錢媽媽穿那件褂子。姑娘是怎麼知道她一定會把錢媽媽供出來?」
郭綰頷首,「綠梅的姐姐紫蘭曾經跟著錢媽媽做事,被錢媽媽動輒打罵不說,還偷偷將紫蘭帶回家供自己兒子欺辱,最後逼得紫蘭自己投了井。綠梅在玉安堂面對這麼好的報仇機會,怎麼可能會放過呢。」
她是前世當了榮王妃后,一次偶然間與孫姨娘交談,才得知了紫蘭的事。如今也算為她們姐妹倆討回公道了。
「還有這種事?錢媽媽真是做了太多惡事了!」百靈皺了皺眉頭,「落到如今的下場,也是她的報應。」
郭綰拉過百靈和青鳶的手,正色道,「有了今日之事,夫人未必會輕易咽下這口氣,你們切記往後要謹言慎行,莫要叫人抓住了把柄。」
百靈和青鳶趕忙點頭,「姑娘放心,我們記住了。」
「還有,今日送來的那兩個丫鬟,你們盯緊一些,她們見過什麼人,做過什麼事,都要回來向我稟報。」
「是,姑娘。」
百靈見郭綰神色凝重,便問道,「姑娘,今日老夫人和國公夫人不是為您出頭了嗎,日後姑娘是不是可以去求老夫人庇護呢?」
還不等郭綰說話,青鳶就捏了捏百靈的臉,「你呀,難不成是第一日在咱們芷和院做事嗎?老夫人和國公夫人以前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境遇,可曾見她們來關心過半句,今日出頭無非是利用咱們姑娘罷了。」
郭綰看著青鳶,心裡很是安慰。以往只覺得這丫頭做事穩重細心,如今還能根據隻言片語就想到這一層,可以見得她的伶俐聰慧。
「青鳶,錢媽媽已經不在了,往後你便是這院子裡頭掌事的。咱們院子裡頭的人雜,你須得好好安排一番。」
青鳶心裡很是高興,正常來說,錢媽媽沒了,郭綰是應該從公中再要一個管事媽媽的,可現在郭綰卻把這個重任交給了她。這樣一來,她算是郭府里最年輕的掌事丫鬟了。
郭綰這樣信任她,她定然不會辜負這番心意。
郭綰又拉過百靈的手,說道,「百靈,明日陪我去一趟西院吧,許久沒見過二嬸嬸了。」
百靈驚喜的看著郭綰,她和青鳶都看得出,二房夫人是郭府里唯一一個真心關切郭綰的。可老夫人和章彩蘭不喜歡郭綰親近二房。為了討她們歡心,郭綰就一直刻意疏遠著二房夫人。久而久之,二房夫人也不再來芷和院了,只是偶爾差人送些炭火食物過來。
如今病了一場,姑娘終於肯親近真正關心她的人了。
郭老太爺一共有三個兒子。二房郭淮和三房郭灃並不是郭老夫人所出,他們的生母是郭老太爺的妾室尹氏。
這尹氏是罪臣之女,家族獲罪時她已到婚嫁之齡。因此,雖然她身份卑賤,總歸是富養出來的,教養極好,知書達理,郭老太爺很是寵愛她。兩人原來經常徹夜暢談詩書,練字作畫。可惜尹氏福薄,還未見到兩個兒子金榜題名就病逝了。
郭老夫人很是不喜尹氏和她的兩個兒子,極盡刁難。郭老太爺逝世后,二房三房原本想要分家另過,各自安好。可是郭老夫人見二房三房仕途順遂,郭府中饋全靠他們的俸祿撐著,便說什麼也不願意分家了。
嫡母不允,二房與三房也沒有辦法。他們若是硬要分家,肯定會被御史參一本不敬嫡母,忤逆不孝。當今聖上最重人倫孝道,二房三房也不想去觸聖上的逆鱗。
因為三房的郭灃是武將,長年奔波在外,只留夫人關素素和女兒郭千嬋在上京。二房和三房便合買了郭宅旁邊的宅院,將兩個院子打通,分為東西兩院。
如此一來,大房與郭老夫人住在原本的東院,二房三房共住在西院。
第二日一早,郭綰就帶著百靈往西院方向去,她們經過長廊,正要穿過中間的花園時,一個嬌俏的身影卻擋住了她們的去路。
來人一身淺碧色收腰托底羅裙,外套一層翠水煙羅紗。頭上斜插著兩支鏤空的鑲水綠色翡翠的金簪,襯出少女豆蔻年華,青春少艾,卻又不失了貴氣。
來的正是郭嬿兒,她帶著幾個丫鬟將郭綰主僕圍了起來。
郭嬿兒挑了挑眉,語氣兇狠地喊道,「郭綰,是你跑去祖母面前,說我母親苛待你的?」
郭綰看著郭嬿兒,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她這個好妹妹。她還記得臨死前,郭嬿兒說的每一句話,每一聲輕蔑的笑聲,都彷彿不曾離開過她的耳旁。
郭嬿兒本以為郭綰會嚇的發抖,然後像以往一樣哭著哀求她放過自己。可今天郭綰不僅沒反應,那一雙眸子還愈發的深沉起來。郭綰不說話時,身上似乎在散發著一種只有上位者才有的威嚴。
不知不覺,郭嬿兒竟覺得有些心慌。上次田媽媽說郭綰跟變了個人一樣,她還不相信。如今親眼見到,還真是如此,她這個粗苯的姐姐,何時變得如此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