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惡仆
半炷香的時間過去,幾位嬤嬤回到了玉安堂。
在孫姨娘和章彩蘭的院子里,都沒有找到暗紅色帶紫色盤扣的褂子。
一時之間,屋子裡的人都有些沉默。若是沒找到那褂子,這事該如何了結呢,總不能叫外頭的人進郭府認人吧?那郭家不是要成為滿上京的笑柄了嗎?
這時,一個在屋子角落裡的丫鬟突然跪下,叩著頭怯生生的說道,「老夫人,奴婢,奴婢好像見過一件暗紅色褂子。」
這丫鬟正是孫姨娘身邊的綠梅。
孫姨娘聞言臉色一變,回身就要打她,「你胡說什麼,我平日里待你不薄,為何要害我!誰指使你的?說!是誰!」
「放肆!」老夫人氣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按住孫姨娘,讓她說下去!」
那小丫鬟被老夫人一嚇,身體抖的跟篩糠似的,「不關孫姨娘的事。奴婢,奴婢也不確定,奴婢只是隱約記得,大小姐身邊的錢媽媽好像有一件類似的褂子。」
大小姐?
屋裡的人都一愣?郭綰?
老夫人喚了兩個嬤嬤來,「你們兩個,去大小姐院里搜一搜,若是搜到了,就把大小姐和錢媽媽都帶過來。」
「是,老夫人。」兩個嬤嬤說完便退下了。
此時芷和院內,郭綰正靠著床榻在看書。便聽見外面兩個嬤嬤的聲音,「所有人都停下手裡的活,站到院子中間來,不得隨意走動!」
郭綰微微一笑,終於來了。
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一個嬤嬤便進了房間,說道,「大小姐,請跟老奴去一趟玉安堂。」
未經通報就進主子的卧房,這已經是十分越矩了。換做其他主子,打死也不為過。
郭綰也不計較,畢竟是老夫人身邊的嬤嬤,自然是有所倚仗的。她安撫了百靈和青鳶兩句,便跟著嬤嬤一起向玉安堂去了。
錢媽媽一路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嬤嬤手裡拿著的褂子,又看著郭綰,心裡只以為是郭綰跑去老夫人的面前嚼舌根,告她剋扣份例了。
只不過老夫人一向不拿郭綰當回事,大夫人又很器重自己,想來也就是走個過場,申斥兩句。錢媽媽倒是絲毫不為自己擔心,她心想,搞不好郭綰也要被訓斥一頓說不安分。
進了玉安堂,兩位嬤嬤將那褂子呈給老夫人和國公夫人過目。
眾人一看這褂子,暗紅綢緞的褂子上綉了數朵大大的銀線牡丹花樣,上面還有三粒黛紫色的玉盤扣,可不與那人說的一模一樣。
劉嬤嬤見狀,便開口問道,「錢媽媽,這褂子可是你的?」
錢媽媽見屋裡氣氛怪異,可卻摸不到頭腦,忙跪下答話,「是老奴的,這衣服有些貴重,確實不是老奴這樣卑賤的人應該穿的。只是老奴是花自己的積蓄買了這褂子,只偶爾出府的時候穿一穿,不知犯了何錯啊。」
國公夫人扶了扶額頭,這叫什麼事啊。她心裡已然明白事情的真相了,只是平白冤了章彩蘭和孫姨娘。孫姨娘倒好說,身份低賤。可章彩蘭畢竟是當家主母,她定然是要鬧上一鬧的。
老夫人也是同樣的想法,不過事情既然明了,那便重重的罰下,也不枉費先前那樣大動干戈的仗勢。老夫人環視了一圈屋裡的人,最後定格在錢媽媽身上,聲音低沉道,「你這惡仆,穿著招搖便罷了,竟敢敗壞郭家的聲譽,實在是罪不可赦!拖下去打死!」
錢媽媽臉色驟然變的毫無血色,可求饒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堵上嘴拖了出去。
屋裡再次安靜了下來。
郭綰環顧了一下眾人的臉色,見章彩蘭憤恨的看著老夫人和國公夫人,而國公夫人只低著頭看著茶杯,便對之前屋裡發生的事情猜到八九分。定然是老夫人和國公夫人冤了章彩蘭,如今正盤算著如何收場呢。
那她便來幫她們一把。
郭綰走上前,跪下給老夫人叩了個頭,輕聲說道,「綰兒不知錢媽媽做錯了何事,可錢媽媽始終是綰兒院里的人,綰兒有管教不嚴之過,請祖母責罰。」
屋裡的人都狐疑的看著郭綰,這大小姐平日里一副怯懦愚鈍的樣子,最怕見人,每次在人多的場合都要鬧幾場笑話出來。今日怎的這樣鎮靜自若?
國公夫人看了眼郭綰身上的粗衣,一個念頭在腦子中轉了一轉,心下便明白該如何打發章彩蘭了。她起身把郭綰從地上扶了起來,故作心疼的說道,「綰兒啊,你院里的下人都穿著綉銀線的衣裳,你是主子,怎麼穿這種粗布料子。可憐見的,看這胳膊都要被衣裳磨紅了。」
郭綰心裡覺得好笑,這國公夫人還真是上道,一下子就領悟到這一層了。
不過郭綰面上卻顯出一副傷心的樣子,「姑母,是綰兒沒用,不懂得如何去約束下人。我院兒里的份例錢全都進了錢媽媽的口袋,她連炭火吃食都要剋扣,而綰兒卻拿她毫無辦法,都是綰兒的錯.……」
聞言,老夫人看了一眼先前去芷和院的嬤嬤。
那嬤嬤立刻回話道,「大小姐說的應該是實話,那錢媽媽的屋子裡有不少的值錢玩意兒,還有個裝著金銀的錦盒。而大小姐的房間卻陳舊不堪,連樣兒正經的擺件都沒有。」
國公夫人扳起臉來,對著章彩蘭說道,「弟妹,不是我說你,綰兒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她如何能管的了那兇惡的錢媽媽?綰兒到底也是我弟弟的骨血,你再如何不喜她,也不該苛待於她!若是你平日里對綰兒上心些,哪裡還會有今日這檔子爛事發生!」
章彩蘭看著國公夫人,張著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本來打算大鬧一場,甚至準備好回娘家找母親和哥哥為她撐腰,出一出這口惡氣。
可現在郭綰往這裡一站,到頭來又變成了她的錯?可是苛待嫡女,以致現在惡仆欺主,家風敗壞,就算鬧到公堂上她也是理虧的那個。
看來今日之事,她就只能這麼咽下去了。
章彩蘭深吸一口氣,低著頭說道,「老夫人,國公夫人,怪我對綰兒照顧不周,才釀出今日之禍。田媽媽,去麗綢庄給大小姐裁幾身衣裳,買些珠釵和頭面,再撥兩個伶俐的丫頭去芷和院。以後再叫我看見大小姐穿著布衣的樣子,你就滾去莊子上種田去吧!」
聽完這話,郭貴懶懶的起了身,白了章彩蘭一眼,嘟囔了一句,「亂糟糟的,連個家也掌不好。」然後便扶起孫姨娘一同回遠馨閣了。
章彩蘭氣的牙齒都要咬碎了,朝著老夫人福了福身也氣沖沖的離去了。
回到凝福苑,章彩蘭把能砸的瓷器都砸了,可這樣還是難解她心頭之恨。她拿郭貴和老夫人沒辦法,也拿國公夫人沒辦法。可郭綰是什麼東西,今天也來落井下石踩她一腳,她若是不好好整治一下,這府里人怕是不記得誰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