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誣陷(2)
正在大家議論紛紛之時,只聽得一聲高喊,「焦大夫到了!」接著便見兩個小廝帶著焦大夫跑的氣喘吁吁的,趕到了宴席之上。
「既然焦大夫到了,那咱們便先驗一驗這玉枕吧,畢竟關乎老夫人的康健。」章彩蘭笑著迎過焦大夫。
老夫人和國公夫人本想讓焦大夫去後頭客房裡頭慢慢查驗,這樣無論結果如何,郭家都能有個轉圜的餘地。可奈不住章彩蘭手快,已將玉枕拿了過去,給焦大夫過目,「焦大夫,還請您幫著看看,這玉枕內的藥材,有無不妥?」
焦大夫喝了幾口茶,順了順氣息,才看下那玉枕。四周的賓客都屏住呼吸,鴉雀無聲,只等著焦大夫的判斷。
焦大夫將玉枕內的藥材全部一一拿出,每樣都細細的聞了一下。接著焦大夫臉色有些變化,開口說道,「這玉枕內其餘的藥材皆是我開給郭夫人的,都是些安神助眠的藥草。唯有一樣東西,便是這夏枯草,並不在我開的方子中。」
「那這夏枯草放在玉枕中,會有何影響嗎?」國公夫人皺了皺眉,關切地問道。
「夏枯草本身有微毒,若是日日枕著它睡覺,日子長久了可能會有輕微的神思倦怠,頭痛耳鳴之症。只是它與玉枕之中原有的夜交藤等物放在一起,只怕會使得癥狀發作的更加快速和嚴重,不出三四個月,定會出現嗜睡,精力不濟,頭痛等癥狀。幸虧此物發現的早,若是等將來癥狀出現再請大夫,只怕也很難查清根源所在。」
此時一個丫鬟從後面沖了出來,跪倒在眾人面前喊道,「奴婢是大小姐身旁的婢女墨菊,奴婢親眼所見,大小姐素日里便對老爺夫人,還有老夫人怨恨不已,常常在自己院子里口出誑悖之語,奴婢看不過去,想要規勸,可大小姐不僅不聽,還打傷了奴婢。」說罷把將袖子撩起,讓眾人看她胳膊上挨了打的淤痕。
接著墨菊又看向郭綰,神情激憤,「大小姐背地裡出言不遜便罷了,竟然還要毒害自己的親祖母。此舉實在是人神共憤,恕奴婢不能幫大小姐隱瞞!」
這下席間一片嘩然,均是說這郭家大房的嫡長女實在是心思狠毒,對待自己的親祖母,不僅心存詛咒怨恨之意,還要下毒謀害。實在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你瞧,我就說綰姐兒這孩子天生性惡,是教不好的,從前蠢笨,如今又狠毒。出了這樣的女兒,郭家真是家門不幸。依我說還是早早將她沉了塘,不要再禍害家族為好。」那何夫人瞥了一眼嚴夫人,似乎是覺得自己的理論站了上風。
嚴夫人雖不服氣,但如今眾口鑠金,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孩子變成如今這副樣子,也是爹娘沒能及早約束的過錯。」
國公夫人也是驚的目瞪口呆,這郭綰從前怯懦蠢笨,原以為如今是有所長進了,沒成想竟是變得這般陰狠怨毒,竟敢下狠手毒害自己的親祖母!她看向郭貴,怒聲道,「弟弟,咱們郭家不能有這樣惡毒不孝的女兒!」
郭貴臉色鐵青,他沒想到壽宴上這會發生這樣的事。這滿園子都是他的同僚下屬啊,傳出去不是會讓人說他家風不嚴,教女無方嗎?這讓他今後如何在官場上自處呢?郭貴怒從心頭起,「來人,把郭綰帶到後院,家法伺候,我郭家沒有這樣忤逆不孝,惡毒怨懟的女兒!」
「等一下,」周言淑雖然心裡覺得郭綰已經無力回天,可還是想為她爭取些時日,至少叫她保住一條性命也好。「今日所言種種,皆是他人的一面之詞。依我看,不如先將綰兒關在祠堂,將所有事情細細查清原委,再行定奪吧?」
「二嫂想查清什麼樣的原委呢,是要叫這孽障自己親口吐出對郭家的怨恨之語嗎?還是二嫂嫌郭家大房還不夠丟人,嫌老夫人還不夠晦氣嗎?」郭貴冷眼看了一下周言淑。
周言淑有些語塞,這畢竟是大房的家事,她的確無權插手。再說二房與老夫人的關係微妙,外人也都是曉得的,再說下去,怕是要將整個二房也拖下水。
「怎麼還不把這孽障拖下去?!」郭貴怒吼一聲,「拖她去後院打兩百板子!以儆效尤!」
就算是成年男子,六七十板子下去,也有挨不住喪命的。這兩百板子打下去,人都要被打成肉醬了,這是連具全屍也不給郭綰留的意思了。
郭貴是要用嚴刑峻法來換回郭家大房的一絲顏面。
郭綰面上仍然是淡淡的,只是眼神里劃過了一絲失望和落寞。旁人如何她可以不理,可是對於郭貴,這個她在世上的至親,郭綰心裡總歸是存了一分期盼。
不求他可以信她護她,但她希望郭貴至少要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聽她自己說一說原委,現在看來終究是她想的太多了。
為什麼她還對他心存希望呢,難道她還不夠了解這個父親嗎?往事源源不斷浮上心頭,前一世里,她當上了榮王妃,郭嬿兒也當上了太子側妃,郭貴便早早的以未來國丈自居,更是百般要求她對榮王進言,提攜他的官位,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女兒們是否會被皇家輕慢誤解。在郭綰病重在床時,郭貴未曾來瞧過一次,連安慰的話語也不曾著人捎過一句。為了鞏固地位,他甚至尋來了自己表弟家的女兒,準備好要送進榮王府當侍妾,用以替代郭綰。
她的這個父親,從小是在護短的母親郭老夫人和強勢的姐姐慶國公夫人的保護下長大的,他的心裡永遠只愛他自己一個人。什麼女兒,什麼親情,哪裡有他的榮華富貴來的重要?
可笑她今日居然還對郭貴存了最後一點點希望,哪怕他質問她一句,只要他給她說一句辯解的機會,她也不至於心寒至此。
算了,這樣也好,生養之恩,前世已報。這父女情分,就此了斷吧。
郭綰眼裡閃過一絲冷意,語氣也是冷冷的,「父親如此著急的要處決女兒,莫非這誣陷女兒的一樁樁一件件,也有父親參與的一份兒嗎?」
「混賬!你說的是什麼渾話,」郭貴愣了一下,繼而又罵道,「你做下這些罔悖人倫的事情,鐵證如山,你還有臉叫一聲冤屈?不打死你,無以正郭家的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