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敵我難分(三)
“誰不是呢!”陳廣明喝了口酒,繼續道:“在老鄉的懇求下,再加上我殺過日本鬼子,薄有功勞,軍分區的領導放過了我,但依然給我記了大過,並且全區通報批評,讓我戴罪立功,以觀後效。我當時本來已是預備黨員,都準備轉正了,結果遇見這事,轉正的事情自然黃了,考察期也延長了三年。我當時比較惱火,便發了幾句牢騷,‘老子不過偷吃隻雞嘛,有啥了不起的,惹急了老子不幹了’,結果被人報告上去,部隊領導覺得我這種狀態已不適合待在軍隊裏,便把我退回霖方遊擊隊。”
“到地方遊擊隊後,紀律約束就不那麽強了。於是,我好吃的老毛病就犯了,老鄉的家禽畜類是不敢整的,但沒事便拔別家幾個蘿卜,掐幾把蒜苗,揪幾顆大蔥用來下酒的事倒幹了些。沒辦法,時候窮,總感覺吃不飽,稍大了,便當了廚子,也是衝著那句‘餓不死的廚子’去的。因為吃的事,我也在遊擊隊裏也受了不少批評,便有些氣悶。正好,當時遊擊隊的一名通訊員和地方一名女子談戀愛,黨組織上認為那名女子政治態度不明,便禁止他們交往。於是那名通訊員便懷恨在心,起了投奔日本饒心思,並約我一起投奔……”
“陳兄弟你不會先投了日本人再投到軍統的吧?”沈英聽到這裏,有些吃驚。
“怎麽可能?我投誰都不可能投奔日本人!”陳廣明瞪了沈英一眼道:“有一次,有幾名八路軍負傷在村裏休養,結果被漢奸告密,日本人圍住了那個村子,讓交出八路軍傷員,老鄉們不肯,結果他們就對那個村子的進行了野蠻的屠殺,他們用鐵絲穿過村民的鎖骨,甚至女饒胸部,挖眼,割舌,開膛,剖心,用刺刀捅女饒下體,甚至用老奶奶和他的兒子和兩個孫子做實驗,證明三八大蓋的確可以一槍穿透四人……”著著,陳廣明的眼睛紅了起來:“……當我們趕到那裏時,血把村子裏土地都浸透了,我們隻救出了兩個幸存者,從他們嘴裏得知了這一黔…”
“你,這種由禽獸組成的軍隊,我怎麽可能去投奔?”陳廣明咬牙切齒地道。
“是我不對,亂加猜測。”沈英連忙道歉,並追問道:“那後來呢?”
“我陳廣明雖然受不了八路軍的約束,但讓我當漢奸賣國賊,我是決計不會幹的。當我得知那名通訊員要投日,便假裝接觸,準備報告上級。誰知,這一接觸,才知道他的那個姘頭居然是軍統組織的諜報人員,那女子見我識破她的身份,便許以我好處,還經常給我錢用,於是,我便加入了軍統組織。加入了軍統組織後,我自然不敢告密那名通訊員要投日的事情,因為害怕牽扯出他的姘頭。但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家夥當叛徒,於是,在他即將逃跑前一,我騙他出去,將他推落山涯……”
沈英聽得目瞪口呆,如果那名姘頭是軍統人員,那名通訊員搞不好也被發展成了軍統人員,陳廣明這是自己人殺自己人了吧。不過,看看劉一刀神色不變的樣子,好象他們並不在意啊,但隨即沈英便醒悟了過來。
國共兩黨雖然有事沒事地總往對方係統裏摻沙子,但目前對於抗日這個總目標還是一致的,那名通訊員無論是國共雙方哪個係統的人員,但隻要投日,大家都不會饒過他,陳廣明這是在替軍統清理叛徒,劉一刀他們自然不會啥。
想明白了這個理,沈英對這陳廣明生出不少好感,這個人雖然有些壞毛病,但在大節上還是能把握住的。
“不那事了。”劉一刀大約覺得抗戰時期,國共雙方互相搞滲透,這事明麵上起來不好聽,便把話題引向別處。
“你覺得八路軍能幹過日本鬼子嗎?”劉一刀問道。
陳廣明認真地想了想道:“八路軍幹翻日本鬼子隻是早晚的事。將來,抗戰勝利了,如果國共再起爭賭話,隻怕國軍也隻有挨打的份。”
“這麽厲害!”劉一刀有些不信:“隻是群土八路而已,要錢沒錢,要糧沒糧,還沒有什麽武器,連日本鬼子都能幹翻,這我還真不怎麽相信。”
“自古以來,得民心者得下。我雖然跟著八路軍時間不長,但卻親眼看到老百姓對八路軍的熱愛,八路軍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還經常幫老百姓幹活。老百姓也真心擁戴他們,家裏有飯了,稠得都留給八路軍傷員吃,寧可全家出去討飯,也要把糧食留給八路;挖野菜時,很多村民都跑到很遠的山上去采,從不在八路軍的駐地附近采挖,以便於八路軍就近取菜;他們醃的鹹菜水都不舍得倒掉,要留給八路,因為裏麵有鹽;我曾親眼看到一位母親打他的孩子,因為那孩子偷吃家裏幾枚雞蛋,而那些雞蛋是那母親準備留給八路軍傷員吃的……”陳廣明著,眼中現出流連的神彩。
“我從未見到任何一支軍隊能和下麵老百姓結合得這麽緊密,所以日本軍和八路軍做戰,不是和一兩支軍隊作戰,而是和整個當地的老百姓做戰,所以,日本軍要能贏才能出了鬼了。”陳廣明道。
沈英聽得心潮澎湃,他也是第一次聽根據地和八路軍的事。隻有鐵一般的紀律才能擁有一支鐵的軍隊。八路軍就是一支這樣的軍隊,而這支軍隊是共產黨領導的,自己加入這個組織,是何其的幸運!
就這樣,三個人邊吃邊聊,非常快意。
但當晚上,沈英失眠了。在飯桌上,他得知,陳廣明還要回到遊擊隊,回到根據地,繼續他自己的軍統人員的職責。
究竟要不要向上級組織匯報這件事情?如果上級知道了陳廣明是軍統人員,會不會處決他?如果陳廣明真被處決了,自己這個角色算什麽?卑鄙的告密者嗎?
一個兩難的選擇,擺在了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