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廷議就是吵架嗎?
不一會兒,被裴慶定義為「垂死掙扎」的禮部尚書孔禮和刑部尚書曹正義聯袂而至,或者說,互相攙扶著,畢竟兩人年級都大了,尤其是孔禮,兩鬢斑白,走路都不利索了,姜鈴看著他,內心嘆息,明明是半截身子快要入土的人了,為什麼還不願意乞骸骨呢?在家中安度晚年,享受天倫之樂不好嗎?
或許這就是權力的吸引力吧,就像那句話所說的一樣:權力是最好的春藥,有些人失去了權力,或許生命力也就要凋零了。
看到姜鈴三人,孔禮和曹正義不約而同地輕哼了一聲,目不斜視,踏進了太和殿。
如此態度,看來這次廷議並不會順利。
慢慢的,官員們都到齊了,一些將軍沒來,六部每部來了3人:尚書和左右侍郎,都察院的都御史和副都御使也來了,通政司的通政使,大理寺的大理寺卿,以及四名閣老,還有姜鈴,一共二十七人。
官員們隱隱地分成了三個團體:
女皇派:三名閣老和吏部、戶部、兵部、工部的尚書以及一些侍郎。
保守派:刑部尚書和禮部尚書為首的一些人。
中立派:內閣首輔夏言、通政使、大理寺卿等人。
從力量上來說,女皇派佔據大勢,但是姜鈴知道,投靠了女皇的官員不一定就會支持廢除連坐法。
不一會兒,女皇的貼身女官上官燕踏入了太和殿,帶來了女皇的口諭:
「朕今日偶感風寒,諸卿可自行開會,上報結果,朕自會決斷。」
陛下怎麼不來了?真的是偶感風寒嗎?在印象中,女皇從未生過病,甚至之前還親自上陣廝殺過,絕對是那種文武雙全的帝王,難道她是故意的,職業素養讓姜鈴迅速地思考了起來。
不過「朕自會決斷」這句話可真霸氣,意思是不管你們廷議的如何,最終決斷權都在我手中。
姜鈴不動聲色地瞥了曹正義一眼,果然,一絲陰霾在其臉上一閃而過,過半是被女皇的霸氣震撼到了。
「咳咳,」夏言戰術性地咳嗽了幾聲,把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那就開始吧!」
說完,他朝刑部尚書曹正義點點頭。
曹正義握緊拳頭,然後鬆開,內心深處做了一番鬥爭,然後下定決心即使女皇乾坤獨斷,此次廷議也要得出禁止廢除的結果,畢竟,廢除廷議的結果對女皇的權威是一種削弱,即使對手段強勢的女皇副作用很小。
「此次廷議的議題是『是否廢除連坐法』,具體的請刑部左侍郎崔元給大家解釋。」
身為提議人,崔元此時義不容辭,他站了起來,口若懸河,侃侃而談,從《六月飛雪》的故事引發心中的思考,到連坐法的弊端,再到自己對於法律真諦的思考,他還引用了艾略特的那句名言:「法律是為了保護無辜而制定的」。
有的官員面露思考之色,有的嘴角微微露出不屑之色,有的則面無表情,無法猜出內心的想法。
崔元的聲音很有磁性,要是到21世紀當個配音演員估計能吸不少粉,而他的演講抑揚頓挫、感情飽滿,真是個人才。
姜鈴暗暗給崔元點贊。
「就是這樣了,本官認為連坐法已經過時了,應當廢除。」
最後,崔元又一次強調了自己的觀點。
「諸位有什麼想法?請暢所欲言。」
主持的曹正義說道。
「老夫想問一句,大越律多年來從未修改,崔侍郎究竟意欲何為?是想要動搖國本嗎?」開噴的禮部尚書孔禮,但見他目露怒火,顯得很是憤怒。
眼見老大都開團了,禮部的兩個侍郎趕緊介面。
「大越律乃國本之基,不可妄動呀。」
「是呀,不可輕動。」
面對孔禮的詰問,崔元面不改色,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敢問孔大人,何為國本?」
「大越律就是國本。」
「非也,在本官看來,人才是國本,只有以人為本,才能讓國家萬古綿延,如果大越律損害了無辜民眾的利益,那就應該修改。」
以人為本這個概念還是姜鈴說給崔元的。
「一派胡言,妖言惑眾,什麼以人為本,簡直就是胡說八道,禮才是一個國家的根基,如果失去了禮,一切就會崩壞。」
「本官並非否定禮,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沒有一成半邊的法律,大越律已經存在了這麼久,是時候變一變了。」
「大越律不能變,否則國之根基就會動搖。」
「能不能換一句話,動不動就動搖國本?孔大人的詞語匱乏到了這種地步嗎?」
……
崔元與孔禮唇槍舌戰,你來我往,唾沫橫飛,除了沒有說髒話,跟街頭吵架幾乎沒有什麼兩樣,難道這就是廷議嗎?
終於,首輔夏言看不下去了。
「兩位都收收火氣吧,爭論無益,諸位都說說自己的看法,然後進行表決。」
夏言還是很有面子的,孔禮和崔元停止了言語上的爭吵。
「本官先發表看法吧,」曹正義第一個開口,「作為刑部尚書,本官旗幟鮮明地發對廢除連坐法,可能一些同僚並不清楚連坐法的作用,有了連坐法的存在,即使是最親密的夫妻和朋友,也不能互相包庇,要向官府檢舉揭發,如此一來,任何『惡』都不能隱匿。」
「實行連坐法,能夠使百姓互相保證、互相監視、互相揭發,這樣一來,犯罪就會減少,治安就會變好,同時朝廷的統治也會更加穩固,試想,如果有一個人想要謀反,在其未遂之時,家人朋友就把他舉報了,這能夠拯救多少百姓的性命。」
作為刑部尚書,曹正義這番話還是有一定說服力的,引來了不少附和。
「曹尚書說得對,連坐法不可廢除,否則國將大亂。」
「此言大善,建言廢除連坐法者居心叵測,妄圖顛覆朝廷,罪不可赦。」
……
「哈哈哈哈哈哈!」
姜鈴笑出了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是因為看到曹正義漠視無辜的聲音而冷笑,還是看到廷議差點變成菜市場的訕笑,抑或只是用笑聲來打亂刑部尚書的節奏,總而言之呢,她笑了,笑得那麼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