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化血為靈
座穀城監獄的地牢當中，城主之子、啟家大公子啟豫審視著周圍的一切。這裏不斷有老鼠從他腳邊竄過，頭頂上滲出刺骨的水滴，犯人們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秋馬上就要結束了，他仍被拷在這裏，已經當了一個季度的囚犯。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啟豫已經充分體驗了當囚犯的感覺。這一次比以往都長，來好笑，啟家大少爺，居然是個慣犯，屢屢犯下彌大罪。他之所以還能保住腦袋，是因為他的罪行不為世人所知。沒有人願意把啟豫的罪行公布，他父親在這方麵還不是話事人。想要讓罪行公開，就必須經過當地仙族長老的同意。和仙族有關的事務直接由仙族長老進行審判，在當地，仙族長老是啟豫的師傅。
嚴格來把啟豫關進監牢裏的也是仙族，啟豫是一問的關門弟子，也是惟一一個弟子。仙術幾乎是每一個權族子弟的必修課。在傲風氏逝去的五六百年後，仙學已經和權族緊緊地結合在了一起，成為了維係王族統治的工具，為萬民所景仰。淵民百姓若想要踏入仕途，首先要做的也是先拜入當地仙族長老的門下。像啟豫這樣的子弟，不存在被淘汰的風險，正可謂是前程似錦。他能把自己坑進監獄，正是過分熱衷於仙學的緣故。
仙族內部規定，任何一個仙學子弟必須按照長老規定的教程前進，不得自行偷學仙術，否則一輩子都無法踏入仙族大門。而踏入仙族大門，就意味著有機會進入王族，執掌王國的權柄。這正是啟豫的父親夢寐以求的，可惜他的兒子卻總是不長心，在這方麵屢出錯處。
就算不進入仙族，啟豫的命運也已經和王族捆綁在一起了。他沒有能力擺脫一個無比光明的命運。他生下來就是為了要給公主生子，他注定要成為駙馬爺。
這是王族與啟家的聯姻。啟斷身居要職，王族必須進一步籠絡啟家。啟豫就充當的是繩子的角色。他這一生再不可能有其他角色，他從就和厚臨公主是青梅竹馬。他們有緣分，生就能走在一起。厚臨公主又是王族唯一的繼承人，從生下來就經曆了無數暗殺。其中有一次刺客把刀誤插進了啟豫的胸口。那一年啟斷八歲，他和公主換了裝，以至於讓刺客根本認不出來，保護了公主。
這一向被當作他心甘情願和公主結為一體的證據，當時他心中隻是想就一個夥伴，操著孩的心，得到了一輩子過分的嘉獎。
啟斷從不知道兒子有自己的目的，從那次刺殺開始，他就歡喜地地準備籌劃自己的大好前途。當時啟豫死了都不要緊，他再生一個給公主當駙馬爺就完了。啟豫活了下來，更讓他覺得這是上對他計劃的幫扶。他心想自己若從城主之位退下，憑借著多年的軍功和公主嶽父身份，拿一個“護國公”的稱號，執掌國家軍事。他卻沒料到，兒子所想的，是要成為傲風氏那樣的頂級長老，振興仙族。這就意味著，啟豫不能再有婚娶，一輩子必須孤家寡人，一心服侍於七玄之龍和遠古仙神。
所以啟豫癡心妄想，去偷竊仙族的秘笈，渴望在仙學中迅速進階，好率先成為長老，獲得獨立之身。
啟豫的企圖怎能瞞過海，在自己的師傅眼皮底下稱心如意？一問是河野大地五個首席長老之一，在仙族中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他輕而易舉就識破了徒弟的伎倆，親手把他關進了監牢。座穀城監獄，曆史上一次越獄成功的記錄都沒有，專門關押王國敵人，是最成功的監獄。啟豫這次得把牢底坐穿，一問已經不信任他了。
啟豫出獄的第一個條件是要告訴一問，自己已經偷學了那些仙術。在得知具體情況以後，一問才能根據步驟廢了啟豫的武功。如果啟豫不開口，一問則無武功可廢。
為了撬開徒弟的嘴巴，幾乎每一個認識啟豫的人都前去勸。啟豫做事喜歡盡善盡美，不做到隻剩最後一絲力氣，他絕不會覺得事情已經完成。他的師傅拿他沒轍，隻能跟他打消耗戰，揚言徒弟像坐牢做到幾歲都沒關係。若自己死了都不，那徒弟就一輩子都別想出來了。
啟豫不想把未來賭在師傅這個老不死身上，不定自己比師傅死的還早呢。他決定運用自己所學，喚醒已經死去的仙族魂魄。
啟豫偷學的招式中有一招喚魂術，但是他隻能喚醒仙族先人的靈魂，否則——根據書上的——地會有無妄之災。這招式他還沒使用過——鬼才會使用——他從沒想過自己需要某人的靈魂幫忙。
書上隻記載了喚醒仙族成員的可能性。因為修道，因此仙族的三魂七魄死後會消散在虛空之境。換魂術不同於起死回生之術，它隻是把這些碎裂的魂魄重新拚接，更類似於一種縫紉術。這樣，肉體的生命結束了，靈魂的生命卻迎來了重生。
可是，這個仙術的前提具有範圍上的限製。如果施術者的能力較弱，那麽他施術的空間就極為有限。據這項仙術的最高紀錄是喚醒了整個紫巔國的仙魂。但書上的記載也就到此為止，畢竟喚醒了這麽多的仙魂意欲何為，就不是能夠被計入曆史正文的內容了。
啟豫計算過自己的能力——他最多隻能喚醒眼前一個監牢的仙魂。
不管怎樣他願意姑且一試，仙魂被喚醒以後就和施術者簽訂了契約，將自己的能力借給施術者使用。能夠大開方便之門，這就是這門仙術的誘人之處。
既然是縫紉之術，就必須要有縫紉的原料。這需要一個“化血為靈”的過程。這個過程也揭示了為什麽隻能由仙族的魂魄被喚醒，因為隻有這樣的魂魄具有特製，能夠與血靈產生反應。。
啟豫用打碎的瓷碗在胸口前劃開一道口子，用事先準備好的白色墨水在胸前畫了一枚符咒。血流到符咒上，就化成了血靈。這種禁法一向都有時限，如果血靈沒有受到回應，施術者體內深處的血靈就會被喚醒。換魂術是能連通虛空之境的法術，如果施術者的所有鮮血都轉化為了血靈，他就有墮入虛空之境的風險——這是血靈被設定去尋找仙魂的後果。更多的血靈，也就前往虛空之境的更深處尋找仙魂，置施術者於不顧。
這就是脫離了師傅的壞處——得為自己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