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樸素的錢府
前方一個頗有些年紀的老頭領了兩個年輕家丁站在路中間，作揖問道：“來人可是顧清風顧先生？”
這老頭穿了一身寶藍色的圓領長袍，腰間係了一條鑲了珠玉的深色帶子，還掛了塊成色不錯的玉佩。
我觀他衣裳料子是上等的素軟緞，緞麵光滑如鏡，色顏色亮麗，賭是闊氣。依錢老爺子那氣吧啦的性子，應該隻有府裏的大管家才能穿得上。畢竟大管家代表著自己的臉麵，再怎麽也不能太寒磣。
我們三人一同翻身下馬，顧清風淡淡答道：“正是在下。”
那管家看了我們一眼，對顧清風笑得和氣：“這兩位是？”
“這兩位都是我的人。”顧清風不著痕跡地挪了挪步子，攔在我身前，聲音帶了冷意，就像我第一次與他話時那般冷漠疏離。
許是顧清風話語太清冷，那管家麵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嗬嗬嗬，既是先生的人，那便一同去吧，我家老爺已經恭候您多時了，您請。”
“嗯。”
顧清風淡淡應了，跟著管家往城裏走去，我便背著手慢吞吞地走在他後麵。
錢府坐落在漫雲城城北，從漫雲城牌坊到錢府大門需得經過三條街，一條河，雖然騎了馬，但顧及管家和家丁，也走不快。
許是這錢家吝嗇的名聲太響，傳的這不大不的漫雲城人盡皆知，我們這一路上沒少被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害的本少主急急忙忙尋了方羅帕蒙臉，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瞧見。
我們最後在一個十分普通的大門前停下，這大門有多普通呢？大概就是跟尋常人家比起來，除了大上幾寸，沒別的特點，就連燙金大字和鎮宅的石獅子也沒櫻若不是管家帶路過來，我根本不會相信這就是漫雲城財力數一數二的錢府。
管家在門口停下，“就是此處了，幾位請下馬稍後，我這就去稟報老爺。”
著，他敲開門走了進去，留下那些家丁和我們在外頭候著。
我瞧著他一路走來腳步利索得很，現在還有力氣跑著跨進門檻，不由得感歎：
“果然還是瘦些好，別的大戶人家那些管家個個膘肥體壯，走幾步就喘的不行，你瞧這錢家的管家，得有四五十了吧？一路走來都不帶歇氣的。”
顧林一邊解下身上扛的藥箱提在手上，一邊道：“我也不喘，就方才這段路，我一口氣能跑兩個來回。”
好吧。
他雖然長得胖，但走起路來確實不喘，而且還很快。
“待會你要跟我一同看診還是在外頭等著？”顧清風翻身下馬，問我。
“看病有什麽好瞧的，那老爺子那麽氣，指定不好看，我就不進去了，你快些看，看完了我們就去找個客棧住下。”
我一邊將耳後鬆開的羅帕重新掖好，一邊道：“明是寒食節，不燃煙火，今晚的街上定是十分熱鬧，漫雲城的流雲河景致最好，我們一起去逛逛。”
“嗯。”顧清風點點頭，朝我輕輕笑了笑，瞬間讓我整個人都有些暈乎。
那管家已折返回來，打開大門請我們進去：“顧先生，請。”
進了宅子裏我才知道，原來錢老爺子是真的吝嗇。
偌大的錢府，院中所有的擺設和景致都普通至極，毫無特色，屋宅正堂也很是普通，都是百姓人家常用的木料和做工。
我有些奇怪，這錢家家財萬貫，在漫雲城開設了三四個錢莊酒樓，不至於連建座好點的宅子都舍不得建吧？那掙那麽多錢，又不花，有什麽用？
管家領著我們在府裏七拐八拐，終於走到了錢老爺子的房間。還沒開門進去，就聽到裏頭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似乎還吐了痰和血之類的東西。
緊閉的房門溢出濃鬱的藥味，讓我皺了皺鼻子。
管家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朝裏麵喚道：“老爺，姐，顧先生來了。”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響起，門“吱呀”一聲從裏頭打開，“進來吧。”
開門的是個年輕的姑娘，一身淺紫色紗裙，墨發半挽，麵帶愁容，應該就是管家口裏的“姐”。
顧清風看了一眼屋內的情況，回頭叮囑道：“你在外頭等我，安分待著，不要亂跑。”
我看他微微皺著眉頭，應是那錢老爺子的情況不太樂觀，於是順從地點點頭，“你且去吧，好好看診。”
顧清風帶著顧林進了門去，那錢家姐合上門前瞪了我一眼，眉頭高揚，“無關之人，還請莫入。”
平白無故的便遭了冷眼，我有些莫名其妙，於是轉頭問管家：“你家姐素來這般輕視人麽？”
管家訕笑：“姐許是擔心老爺的病情，所以有些心急，姑娘切莫放在心上，且隨我來堂裏坐一會吧。”
“不必了。”
我冷冷道，在廊下隨意尋了個地方坐下，那管家見我不給他好臉色，隻得退了下去。
區區一個錢家姐，竟也敢對我甩臉子，句不好聽的，讓他們錢家滾出漫雲城也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隻是我懶得和他們計較罷了。
顧清風好聽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一字不落的鑽進我耳朵裏，讓我心中悶氣盡消：“先前錢老爺的病可沒這麽厲害，這不過才兩三日便如此嚴重，你們可按我的方子抓藥給他吃了麽。”
嗯，顧清風的聲音果然怎麽聽都好聽。
隻是他這回沒有易容，頂著那副盛世容顏四處招搖，免不得被入記，我又有些不高興。
他雖不是我的所有物，卻也算是我炎華宮的人，怎麽能被人看了去？待會定要讓他易個容，往後出門也都不能裸著臉。
我正思忖著如何服顧清風，往後隻給我看他的真容，便聽見錢姐淒婉的聲音傳來：
“吃聊，一次不少，劑量也都是按著先生開的的方子服的，卻沒有一點起色，反倒越發嚴重了，顧先生，您可要想想辦法，若是爹爹有個三長兩短，女可怎麽活啊。”
我悄悄在心底道：這錢姐真是有點兒意思，一個未出閣未定親的女子，竟與外男同處一室毫不避諱，身側沒一個丫鬟廝，還對顧清風用這樣親昵的語氣話，真是不知羞恥！
“我方才進門時聞到一陣藥香，細細分辯後卻發現並不是我的那個方子，你們是給他吃了別的藥吧。我記得我跟你過，服藥期間不要再用其他的藥，這是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顧清風冷冷道：“姑娘若是覺得顧某醫術不精，不相信顧某，那便不要請顧某來看。”
錢家姐被顧清風一番犀利的言辭堵的無話可，“這……”
我聽見藥箱合上的聲音，顧清風又道：“不聽醫者所言，神仙難救，顧某無能為力，顧林，我們走吧。”
顧林愣愣地“啊”了一聲，見顧清風真在往外走，隻好提上箱子。
聽見顧清風的話，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這究竟是什麽路數？收了人家那麽多錢脾氣還這麽大，走就走，也不怕人家錢老爺子被他活活氣死。
“顧先生，顧先生請留步！”
錢家姐見顧清風真要走，哭道：“都是我的錯，我想著爹一直吃那個藥，若是貿然斷藥，怕引起不適，於是便兩個藥都給爹吃了……我已經知道錯了，求求您救救我爹吧，爹爹現在都開始咳血了，身子也愈發虛弱，這可如何是好啊……”
顧清風歎了口氣，“不是不能救，隻是，若你們再胡來，隻怕錢老爺的身體扛不住。我現在便施一回針，替錢老爺疏通經絡，稍後再開些藥，按我的方子煎服，不出半月便會好轉。”
錢家姐破泣為笑：“是是是，我一定聽先生的話。”
我猜測，接下來顧清風一定要施展自己活死人肉白骨的高超醫術，定會把錢家姐趕出來。果然，下一刻門便被打開，一襲紫衣的錢家姐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