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小瀑布的威力不夠啊
做早課的時候,昨的頭領又來了,後麵跟著兩個粗壯婦人。頂點更新最快
頭領離得遠遠地就停下來,見三人都在練功,沒敢靠近,也不出聲,跟兩個婦人打個手勢站在原地等。
楊平安在練混元樁,一動一靜自然和諧,氣息運轉渾然一體,手腳相合,肘膝相合,肩胯相合,呼吸如抽絲剝繭,腰背挺立如柱,手臂垂下如墜千斤。
酒道人吐出一口濁氣,太陽高升,已經目不可視。
見弟子雙手緩緩外翻向兩側張開,手臂抬起,在胸前環抱,氣息混凝。酒道人微微點頭,楊平安混元樁已然登堂入室。
管狐兒盤膝而坐,背西向東,一呼一吸,氣韻悠長,正努力搬運周煉化法力,隨鼻翼翕動,一道白氣在唇舌間吞吐,他比向道和瓏的資質高很多。
氣嚴寒,管狐兒能保持氣息不散不凍,著實不易。正是精細處,方見修行。
白虎在水潭岸邊玩“照鏡子”的遊戲,頭伸出去,又退回來,或者探著頭,用前爪碰一下水麵,漣漪散開,化成一圈圈的波紋,在不遠處消弭。
過了一會兒早課完畢,管狐兒和楊平安收功,頭領遠遠地施禮,是給法師與兩位高徒的供奉。
酒道人不理會,管狐兒去準備早飯,楊平安去應付蠻人頭領。
頭領見是少年前來,並不失望,恭謹地讓兩個婦人將東西拿過來,楊平安一看,心道著頭領好實在。
一個提了一筐地瓜,另一個則拎著兩隻雞兩隻兔子。
饒是楊平安見多識廣,一時也不知道該什麽好了,看著婦人略帶拘謹的笑容,粗糙的皮膚顯得有些亂的頭發,他燦爛地綻開笑臉,映著陽光,瞬間緩解了三人的緊張情緒。
楊平安接過地瓜,指著雞和兔子,盡量慢地話,讓三人都能聽清,“這個我收下,但是它們,我們這幾抓的都吃膩了,就不收了,你們帶回去吧。”
頭領又讓了讓,楊平安推辭掉,轉身將地瓜倒在地上,把篾條筐還回去,道謝,“多謝你們的禮物,我和師傅師兄隻是在這裏暫留幾,如果你們要用水,自來取就是。”
婦人隱隱鬆了口氣,拜了拜就離開,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人來提水,繞過他們的營地,來去時都恭敬施禮。
管狐兒一直在看著,心道,這也是蠻人,知禮而守禮。
楊平安從火堆裏扒出烤地瓜,慢慢地剝了皮啃著,“師兄,我記得你昨晚問過問題,還有什麽疑問麽?”
管狐兒笑笑,“師弟昨,大梁的蠻奴並不像我看到的那樣淒慘,為什麽這麽?”
吹了口熱氣,“呼”,有些燙,又扒出兩個,分別遞給師傅和師兄,見師傅沒有話的意思,楊平安就繼續道,“那是因為眼睛會欺騙你啊。”
“呃,為什麽這麽,我們都是親眼看到的,木棒和鞭子打在身上總不會是假的吧?”
“嗯,的確不假,但是還有更多你沒有見到的東西”,楊平安問,“師兄知道大梁建城多少年了麽?”
他沒有等師兄回答,“三十年了!三十年,什麽樣的仇恨消弭不了呢?當初與蠻族有著仇恨的第一代平民幾乎都死光了,然後第二代成長起來,成為城裏的大多數,第三代也出生成為少年。”
“而蠻人呢,他們被動地防禦,抵禦著道宮的進攻,為道宮的蓬勃發展供給著血和肉,雖然是被逼的,他們被擄掠到城市,礦場,工地,荒原,用屍骨鑄就道宮的宮殿樓閣,煌煌盛世。”
“那麽,師兄,你這是為什麽?”
管狐兒囁喏著不能話,他是才,但那是在修行上,在人生閱曆上,他還差的太多。
“所以,仇恨一,是站不住腳的,支撐著道宮繼續這樣做的隻有利益。包括收容願意歸順的蠻族部落也是一樣。而大梁城的那些,被擄掠過來的蠻奴,其實未必就比他們在部族時過的差了。”
“為什麽這麽呢,難道被虐待還算是好的?”
“當然不是,因為蠻族被壓迫,退向深山,他們的生存空間減少,競爭壓力就大,那些大部落還好,部落就幾乎沒有任何的保障了,受到剝削和壓迫都是很正常的,有時直接被吞並或者貶至奴隸。”
見師兄欲言又止,楊平安笑道,“要知道這些部落可並不是一個族群的,他們的信仰不同,見了麵就很可能是刀兵相見而不是把臂言歡。並不是所有的部落頭領都有長遠的見識,他們更願意相信眼前的刀弓和切實擺在眼前的獵場,而被貶做奴隸的蠻人,那可就真的命都不在自己手裏了,被隨意打殺是很常見的事。”
管狐兒皺眉,“像是大靖時候諸侯各國的奴隸製?用人殉葬、祭祀?”
“對。而道宮被充作奴隸的蠻人至少生命安全還是有保證的,另外,大梁城,已經到了該被清洗的邊緣了。無論是中原人還是蠻人,被利益遮蔽了雙眼的人,都該去見後土娘娘。”
管狐兒打了個寒顫,“清洗?”
楊平安丟掉吃剩的地瓜皮,跑去水潭邊洗洗手擦擦嘴跑回來,看著師兄認真地,“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失去了人性!師兄你知道麽,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用殘忍的方式對待蠻奴,但當周圍的人,乃至整個城市都在這樣做時,如果你不這樣做,你就是叛徒,你會被排斥,生意會倒閉,店鋪關門,甚至被安上莫名的罪名,驅逐出城。”
少年皺著眉想了一下,豎起手指問,“師弟,三個問題,第一,本城的城主府,還有道觀的人在幹什麽?第二,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第三,為什麽之前師弟每出去都很高興的樣子,並沒有被你的這些影響到?”
“第一,得問韓奕大宗師,事關修行,我們插不上嘴。”
“第二,起因還是在於建城之處留下的症結,以及某些人的放縱;”
“至於第三個問題,我需要對這些感到生氣或者憤怒嗎?為了一些心智已經被扭曲的人?他們在麵對我們和麵對蠻奴時就是兩個人,一麵人一麵魔,一麵笑臉和善,一麵凶狠嗜血。他們與蠻奴並沒有仇恨,相反,蠻奴跟他們才有仇恨才對。當然,也有清醒的人,至少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這就是韓奕大長老後來一直鎮守在大梁的原因?”
楊平安點點頭,“對,因為清洗很快就會開始。道宮不會自己動手,所有的罪孽都要他們自己償還,罪孽之人會被送上前線,然後死去。”
管狐兒臉上掙紮著,看向師傅,“這不公平,如果不是大……放縱,他們不至於走到今。”
“沒什麽不公平,自己的選擇就要自己承擔。這是二十年前就定好的計劃,沒人可以更改,即便是我也不行。”
管狐兒再一次受到了打擊,他並不是善心多的無處散發,但聽到這還是無法接受,“計劃?”
楊平安看著可憐巴巴的師兄,攤攤手,“道宮為了確定和完善製度,定下了許多的實驗項目,比如大梁城……”
管狐兒目光呆滯,喃喃道,“我真的不該問這麽多的,對吧,師弟?”
“師兄,雖然起來很冷血無情。但是這個計劃被確定之後,道宮方麵沒有任何的故意引導,完全是由這些人自己選擇,我跟韓奕大長老確認過。放在修行上來,這就是**和心魔劫。”
少年回過神來,撇撇嘴,“行了,師兄我沒有這麽脆弱,”扯了扯臉皮,“但師弟你真的還是太冷血了。”
“怎麽會,這得分人的,如果事關師兄你,我一定會幹掉所有敵人的……”
管狐兒眉角抽了抽,這的很有問題啊,“算了,還是繼續訓練吧。我要開始我瀑布修煉**了!”
跑到水潭邊,三下五除二脫得隻剩下貼身中褲,遮到膝蓋以下,少年打了個寒顫,歡呼一聲,衝進水裏,腳步不停跑到瀑布底下。
水流稀稀拉拉的衝在頭上,管狐兒招了招手讓師弟也下來。
酒道人和楊平安在岸上大眼瞪眼,不知道什麽好。
過了一會,正努力運功抗寒的少年忽然睜開眼,大聲道,“師弟,瀑布威力不夠啊,完全起不到裏的那種壓迫真氣內力的作用!”
酒道人實在看不下去,揮袖卷動潭水,將弟子拉過來,“夠了,再鬧下去,你就該岔氣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