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她的夫她的臂膀
蘇芷抬手握住了,卻遲遲不往回收,蓮藕的手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放,兩個人俱是一雙纖纖玉手又都捏著信封的一角,時間仿佛停滯了。
“夫人,他的名字叫做……”蓮藕眼見蘇芷似乎不敢打開,便打算幫她一把。
“不用了,我自己看!”蘇芷用力咬著唇,緩緩抽出信函,一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
在剛剛那個瞬間,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了許多許多的名字,但是這一個卻從未出現,而此時卻恰恰就是他……
世事真是會作弄人呀!
“是他,竟然會是他!”蘇芷用力一掌拍下去,剛剛才被擱好的毛筆和筆山全數落於地上。
陶瓷做的筆山摔成了兩半,狼毫擲地,上麵的墨汁將鋪陳了紅色地毯的地沾染成了一團黑色。
“夫人,就是他幹的!人已經被押送回來了,他自己也都承認了!”蓮藕的性子直來直往慣了,此時也不管蘇芷是否已經接受了,反正這事兒該說還是要說。
“回去,我要親自問問他,我到底如何薄待了他,以至於讓他心生不滿,做出如此之事!”
蘇芷等人離去,留下一臉茫然的武妹和桂娘等人。
“這……這事兒怎麽辦?”桂娘看著武妹,夫人沒在,柳掌櫃走了,她就是這裏最大的了。
“能怎麽辦,你聽也知道是梓州那邊的事兒,與咱們鋪子沒啥直接關係,接著幹唄,該幹什麽幹什麽,左右天崩了也還有夫人替咱們撐腰!”武妹心在著了!
蘇芷一路走卻是一路忐忑,她既期待著見到那個人,又有些不想見到他,她期待的原因隻是十分想問問他到底是為什麽,而不想見的原因自然是她心裏對背叛者的一種天生的厭惡感,讓她很不想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不過不管她心裏是怎麽想的,回家的路就是這麽短,在她腦子裏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她到了家。
押送人回來的也是一個老熟人了,叫蘇來。
他倒是需要好生介紹一番。
因為他先前就是蘇芷和趙晉在梓州縣衙開辦的學館的第一批受益者。
他在三年中考過童生試,獲得頭名,又趕赴錦官城來考鄉試,已於去年秋日中舉。
“夫人!”他見到蘇芷,眼前一亮,不覺竟然看呆了,聽見身旁有人輕聲咳嗽,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拉著那咳嗽之人的手拱手施禮。
“蘇未與弟弟見過夫人,多謝大人、夫人這麽多日子以來對我和弟弟的照顧!”
蘇芷抬眼望去,看到他身旁站著一個齊他肩高的少年,瞧著十分眼熟。
“他是……”名字已經到嘴邊了,卻突然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感覺。
“蘇來!”
“對,前些日子在‘隨緣’鋪子門口配合演戲的是不是你?”蘇芷傾身小聲地道。
“正是我,原本大人是不許我冒險的,但是我怕大人找外人去演,被人識破徒惹麻煩,所以這才毛遂自薦!”蘇來也是讀書人。
是當初與蘇未一起投身縣衙學堂的孩子。
聽說他的成績也不錯,前來府衙是為了趕赴明年的鄉試,暫時就寄住在趙晉先前買下的一間小宅子裏。
“一路辛苦了,你們兄弟先下去歇息吧!”蘇芷先前無法排解的抑鬱被這兄弟倆到來的小插曲弄得隻剩下了一半。
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心情好些了,趁著這會兒立刻走進了小偏廳裏。
那個人就在這裏!
她站在門口,看到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心裏百味雜陳。
相隔一年多未見他應是老了許多,先前的身材雖不高大,卻也不至於如此的矮,那微彎的腰,輕駝的背書寫著生活對他的折磨。
“曹三,夫人到了,該怎麽認罪,認錯,你趕緊著!”蓮藕的聲音的很冷,光是聽也聽得出來她隱忍的怒火。
“夫人……我……”那人轉過身來,看清他的臉,蘇芷渾然僵立,仿若被雷劈過。
“曹三果真是你!你可真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當我知道有人出賣時,心裏想過很多很多人,可唯獨沒有想過你,因為我覺得一個人若是沒有感恩之心的話不算什麽,可是是什麽讓你忍心斷掉你們全村人生活的希望?”
蘇芷的詰問曹三沒有回答,蘇芷也不是來聽他的辯解的,便又繼續道:“難道你忘記了五年前你們梓州縣多次發大水,你們村被衝擊,村民成災民的事情了嗎。哼,不過才短短的不到五年的時間,你就什麽也記不清了,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不……不是這樣的,夫人,夫人,小的不是這個意思!”曹三邊聽邊淚流滿麵,這模樣竟然比蘇芷這個被背叛者還顯得委屈。
“夠了,你不必再惺惺作態了,我身上的事務繁多,並不是來聽你說這些虛情假話的,你就直說,你為什麽那樣做?
你又是否知道,咱們本就是同氣連枝的,可你如今這樣一做,‘隨園’就無異於陷入了死地,你們村的作坊也休想好過,等到所有的東西全部失去,請你不要忘記了,這一切全都是拜你自己所賜!”
“夫人,夫人,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我不是有心的,我是無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的心這麽狠……”
在曹三充滿著哭音的話語中,蘇芷聽出了他這次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是他的一個兄弟被拜月教的人抓走了,他們用他威脅他:如果他不將配方的秘密說出來的話,他們就要殺死他。
那是他嫡嫡親的弟弟,他先前在逃難的時候逃往了南詔,原本大家都以為他已經死掉了,但是不曾想,他居然又回來了。
隻是卻被抓住了,他們一家人好不容易見到他,當然不能就那般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死,他猶豫再三後,咬咬牙用秘密配方的一半換來了他。
青離冷臉嗤笑道:“哦,一半,哼,你還想騙夫人騙到什麽時候?難道你一定要被關去大牢,受到重刑才會說實話嗎?”
“不,不,不……真的隻有一半,我不明白他們是怎麽把另外一半弄到手裏的,我可從來沒有講過另一半,我又不傻,夫人所說的那些事情我全都想得到,這麽多年,我在村裏管著作坊,整日裏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咱們的主意,可是……”
蓮藕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他所說的話,隻得提了茶壺默默地為蘇芷倒茶。
有夫人在她還是少說為妙!
“你的親弟弟是不是叫曹四?”
“沒錯,我叫曹三,他叫曹四!”
他們族上還有還有兩個堂哥,曹大和曹二,不過他們全部都在災荒之年餓死了!所以當他聽說曹四的消息時才會那麽激動,一時失了理智!
“那就是了!他本身就是拜月教的人!”蘇芷翻湧起含有的突然間便淡定下來!
有了曹三這個突破口,她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算不清楚的,如今這一下子就完全清楚了。
“先下去吧!”她揮手,打斷了還想要再說再求饒的曹三。
“夫人……夫人,我錯了,我錯了,夫人對不起!”
蘇芷覺得她的頭都被吵得要炸了,揮揮手,拉著曹三的人立刻加快了速度,將他弄了出去。
蘇芷扶著頭對著門外,此時夕陽已近,沒想到時間過得如此之快。
她這一日似乎什麽都沒做,又好似把一切都做完了。
‘隨園’連掌櫃都走了,那麽一切管理都要重新安置了,計劃她也已經寫完了,而梓州縣久拖未做的事情也終於有了結論。
按理來說她應該休息了,她累得閉上眼睛,便聽到耳邊響起一道溫柔地呼喚:“娘子,娘子!”
“相公?”
她皺眉,嫌棄這個聲音擾到她睡覺了。
“娘子!”趙晉卻不依不饒地叫醒了她。
看到蘇芷迷茫的眼神,他語帶薄責:“你怎麽在這裏就睡下了,要歇著,得回房,如今早春時節,乍暖還寒的,你身子骨弱,哪裏受得住這風!”
“嗯,你抱我回去!”蘇芷伸了雙手,聲音迷蒙。
趙晉彎腰打橫抱住她,將她送回房間,撫著她白皙光潔的臉龐,他滿腔都是心疼。
“娘子,很累吧!”
這一日他倒是隻在府衙之中料理眾衙役和獄卒中毒之事。
而她卻是最忙碌的,聽陪同著她一道兒的趙靈說,她除了幫他處理解毒丸的事,還又去了鋪子裏,又乍然聽得曹三的背叛,縱然身體不累,心恐怕也是累得不行了。
隻是這睡夢中,也是不安穩,兩條柳葉眉微微皺著,夢裏都是不開心。
他緩緩探手,想要撫平她緊皺的眉宇。
“娘子!萬事都不要操勞了,交給為夫!”
他是她的夫,她的男人,她的臂膀,理應將一切都扛在肩頭!
瞧著她睡得那麽熟,趙晉吩咐青離守著她便出門了。
他先前聽了趙靈的轉述,怕其中有未盡之處,便又找來曹三問了一遍,所說與趙靈的敘述相差不大。
“忘恩負義之輩!”趙晉未與曹三多說,隻是麵露鄙夷地說了六個字,就揮手將他拉下去了。
“大人……”曹三的心都是寒的,如同冬日裏塘裏的水,探手入內,寒冰刺骨。
“帶曹四!”要想還原事件事情,問過了曹三,怎麽能不審問曹四了?
曹四先前一直是被關在府衙的大牢裏的,因著他在供詞中透露出來的與曹三的關係,所以一直以來待遇還不錯,被帶到趙晉麵前來的時候,他麵龐泛著紅色,看來這牢飯吃的倒是極其愜意。
趙晉卻沉了臉,狠盯了一眼程中傑。
他立刻會意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曹四卻是不知道這其中的意思,還仍然想要仗著跟曹三的那點子關係賣個好。
“我大哥可知道我在這兒呢?能不能請他過來看看我,帶上我們的老娘,我好久沒有見過她老人家了!”
趙晉沒接話,隻是看著他:“你大哥口稱,你被抓,所以他在逼不得已之下出賣了作坊的秘密配方,以此來換你一條生路,這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可近期本官派人查過你,在半年之前,你一直都是自由身,並沒有如曹三所說直到前一個月,因為欲行不軌,被本官的人拿下,說,你是不是與那拜月教本就是一夥人,你們合謀起來欺騙曹三,以圖謀奪醬料的秘密配方?”
趙晉的話句句紮心,字字淩厲。
曹四原本想要敷衍了事,一推四五六,可是聽著這強硬的聲音他卻無法敷衍得起來,身子顫抖著,心虛地低著頭。
這趙晉是什麽人,他所說的這些竟如此真實,一切仿佛好像他就在現場親眼所見一般。
可是他能肯定地是當初的趙晉明明是在南詔,他不可能知道在梓州縣發生的一切。
但是這一切又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