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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日恩怨(清才人前些日子吃了苦,這...)

  這句話后,  顧清霜又自顧自哭了會兒,終於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遠去了。她一時哭得倒有點收不住,又坐在地上抽噎了半晌,  才被阿詩扶起來。

  不過苦累也有苦累的好處,這一晚顧清霜睡得格外香甜。前些日子苦等翻盤的焦灼徹底消逝,  她一覺睡到翌日天明。

  也是自這日起,  宮中各處議論迭起。原被禁足的顧清霜忽而解了禁、又依照貴人位添了份例之事讓人津津樂道,有人說是她尋機洗清了嫌隙,是以得了安撫;有人說是皇帝已沒有那麼在意貴妃,所以不願殺她。

  反倒是她有孕的消息很是遲了幾天才傳開,傳開之時宮中可算恍悟,  原是這樣的緣故。

  這一前一後幾日的差別,倒讓顧清霜品出了些別的味道:看來這回,皇帝是真對貴妃心寒了。

  若非心寒透頂,他大可一開始就告訴闔宮是因她有了身孕。可他並不說,  聽來便像是他在二人之間偏袒了她,  硬生生讓貴妃在風頭浪尖上被議論了幾日。

  而貴妃,  現下在他眼裡可還是個剛失了孩子的人。

  顧清霜一壁唏噓,  感嘆君心難測,一壁私下裡吩咐了阿詩和衛稟,  讓他們私下裡盯緊底下的宮人,但若真發現誰有異樣,也不必即刻就管,  先私下裡稟給她便是。她總得給貴妃留個機會才好。

  除卻這些議論之外,  幾日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皇帝幾乎日日都要到碧玉閣一趟,  只是顧清霜始終避而不見。

  但她見不見都不太打緊,皇帝的舉動足以讓原本靜觀變化的一眾嬪妃松下了氣,  覺著顧清霜該是不會再被問罪了。場面上的功夫便也都拿了上來,陸續有人登門拜訪,帶著賀禮,說些不疼不癢的賀詞。

  顧清霜在尚儀局待了那麼多年,對這些客套事信手拈來,得空見的便都見了。直至一日傍晚,在外頭當值的小祿子打簾進來稟說:「娘子,嵐妃娘娘和婉嬪娘子來了。」

  顧清霜抄經的手一頓:「倒把她忘了。」

  七夕那日,婉嬪忽而將她拉走,出言叮囑她小心貴妃。當時瞧著是好意,現在回想,其實也說不出有什麼不對。可她會到那偏僻處獨自與貴妃說話,也正是因為婉嬪將她拉走,這人到底是什麼底細很不好說。

  至於嵐妃……

  顧清霜思索著蹙了眉。這個嵐妃,饒是她在尚儀局多年,也還是知之甚少。這個人平日里都沒什麼動靜,既不爭寵,也無心權勢。除卻為今上誕下了第一個公主,似乎就沒什麼獨特之處了。

  而且從平日里看,嵐妃與婉嬪也並說不上親近。婉嬪隨在太後身邊,怎麼瞧都是與榮妃更加一心。

  與嵐妃唯一的瓜葛,大約就是同住一宮吧。

  顧清霜一時心底疑雲迭起,但兩個人位份都高於她,她也不好硬說不見,就吩咐小祿子:「快請。」

  不多時,二人就進了屋來,顧清霜見過禮,請嵐妃上座,自己與婉嬪也分別坐了,含著最挑不出錯的柔和微笑:「嵐妃娘娘怎的還親自過來?若有事吩咐,傳臣妾過去便是了。」

  嵐妃笑容和煦:「清才人有孕,本宮自要登門來賀。」說著指指外頭,「賀禮交由你身邊的阿詩姑娘收著了,一會兒你傳太醫仔細瞧瞧,再記檔入庫。」

  「謝娘娘。」顧清霜欠一欠身,嵐妃的目光在婉嬪面上一轉:「至於與婉嬪一道過來,是婉嬪有些事怕你誤會,央本宮來一道說一說。」

  顧清霜一怔,看向婉嬪。婉嬪面上頗有幾分局促,垂眸不開口,笑意也僵硬。

  嵐妃一喟:「這宮裡局勢複雜,嬪妃們雖都不喜貴妃,但貴妃勢頭足,旁人為了一己之私不得不投靠她,確也正常。可本宮敢拼著膝下公主的康健與你說一句,不論誰去幫著貴妃,本宮與婉嬪也不會幫她。」

  這誓太重。顧清霜心頭一緊,忙道:「臣妾並無那樣想過……」

  「你不是個傻子,險些要了你命的事情,你怎麼會沒想過。」嵐妃一喟,「除了生死,什麼都不是大事。若非怕你平白記下一筆死仇,來日無端掐個你死我亡,本宮也犯不上過來管這個閑事。」

  顧清霜聽得愈發驚奇。正如嵐妃所言,這事於她就是個「閑事」。可她這個口吻里,倒與婉嬪有幾分惺惺相惜的呵護、更有幾分主持公道的義氣。

  這樣的事,在宮裡太少見了。

  嵐妃看一眼婉嬪:「那些舊事,本宮是懶得說的。如今為你起了頭了,餘下的你自己講吧。」

  「謝娘娘。」婉嬪頷一頷首,聲音輕輕,「我與嵐妃娘娘……都是在貴妃身上吃過暗虧的人。她那個性子,只要能襯得自己嬌弱可憐、能引得皇上憐惜,便是拉誰墊背都不打緊。四年前她鬧著要出宮修行的時候,我正得寵,她明裡暗裡給我使了多少絆子……變著法地拿我襯托她的孤苦無依。偏皇上為著青梅竹馬的情分總肯信她,後來……後來她去了千福寺倒逍遙,皇上可連我長什麼樣子都快忘了。」

  婉嬪說得多有幾分更咽,嵐妃聽得一喟:「這還是婉嬪處處行的端做得正,不曾留下把柄給她,否則她就是踩著婉嬪的屍骨上位也不會眨一下眼。」

  「我這還只是小事!嵐妃娘娘……才真是被她害得險些連命都沒了!」婉嬪有些激動起來。她平日慣以溫婉示人,現下卻連氣息都有些不穩了,「那時娘娘懷著大公主,眼看著就要臨盆了,那位在千福寺說什麼自己驟然食素月事不調,數日難以安寢,硬是將太醫院的數位婦科好手都叫了過去,一扣就是好幾天。又恰逢皇上正南巡、榮妃娘娘隨駕,宮裡旁人哪敢開罪她?萬幸太后平日雖不理世事,在這般要緊事上卻肯出手,著禁衛連夜強行護送了太醫們回來,娘娘這才能母女平安。」

  「就這樣……等皇上回來,嵐妃娘娘還不曾說什麼,她倒先委屈起來,活生生弄得像闔宮都欺負了她!」婉嬪氣得冷笑出聲,聲音變得刻薄,「誰不知道她那點野心?不就是怕嵐妃娘娘位份尊貴又生下第一位皇子擋了她的道么?後來如何?要我說便是神佛有眼,兩位皇子的生母雖都不夠尊貴,但總歸都好端端在宮裡頭了,皇長子橫豎也不是她的!想得個長子傍身,她做夢去吧!」

  顧清霜直聽得訝異。她從未見婉嬪這樣失態過,也從不知嵐妃誕育大公主背後還有這些艱辛。宮裡的風言風語她們在尚儀局其實是不難聽說的,她能隻字未聞……或許是因她當時剛與賀清晏相識,眼裡除了他萬事都不在意吧。

  「所以我那日當真只是為了提醒你的。我是突然……突然有些多心。」婉嬪說及此頓了頓聲,謹慎措辭了一番,乾笑了聲,「你只當我是胡思亂想,我是怕貴妃那胎不對勁,會拿來害人。你與她同處一宮又正得寵,最容易被她盯上。」

  后一句不重要,前一句聽得顧清霜呼吸一凝。

  婉嬪果然是個細膩的人。她還道只自己覺得貴妃的胎有詐,婉嬪原也想到了。

  婉嬪跟著又說:「眼下你也要多加留意。你這孩子救了你一命,她怕是無論如何也容不下的。」

  她說得語重心長,滿含擔憂。顧清霜低眼瞧瞧自己的小腹,到底是沒有將更多底細告訴婉嬪。

  她願意信婉嬪與嵐妃今日所言俱是真的,也感念於這樣不相干的人願意來誠心相待。可她終究已不是敢誠心待人的人,若少說實話能保命,她就會樂得當個啞巴。

  接著又隨意地聊了些事情,嵐妃與婉嬪就客客氣氣地告了辭。顧清霜為表謝意,著人備了回禮,差了好幾名宮女一道幫著送回去。

  阿詩待得她們離開,張望了眼外頭:「回禮那麼厚,是不是太惹眼了?」

  「要的就是惹眼。必要讓珍容殿那邊知道,嵐妃和婉嬪來見過我。」她道。

  雖然按理來說,她連那樣的陷害都做了,自不會留她生下這「孩子」。不過她也著急,只盼著貴妃早點動手才好,不然到了有孕五個月小腹該慢慢顯形的時候,就不太好辦了。

  所以能多刺一刺貴妃,便多刺一刺她吧。

  與嵐妃和婉嬪這些舊怨,想來她自己最是清楚。兩方與自己有仇的人目下結了交情,她應是會慌的吧。 .

  珍容殿,因著貴妃情緒低落,整個寢殿都像蒙了一層灰。

  她這幾日都是這個樣子,總是枯坐在外殿正中的那張寬大的檀木椅上,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也不做什麼,只是發愣。

  這樣的時候總顯得格外安靜,於是連思蘭進殿的腳步都變得刺耳。貴妃蹙眉看過去,思蘭滯了滯,忙將腳步放得更輕,又上前幾步,福了福身:「娘娘,方才嵐妃和婉嬪……」

  她將嵐妃與婉嬪去見清才人的事與貴妃說了,貴妃那張毫無生機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變化,一些怒色浮上來,最終凝成一股冷笑:「怎的,還想一起對付本宮了不成?」思蘭不敢說話,只低眉順眼地站著。

  貴妃正色想了想,緩了口氣:「本宮要的人可安排過去了?」

  「都備好了。念著那一位與尚儀局的情分,繞過了尚儀局,都是尚宮局一手安排的,只看娘娘什麼時候要用了。」思蘭輕聲細語地回話。

  「這便安排下去吧。」貴妃沉息。

  清才人前些日子吃了苦,這時候失了孩子最是順水推舟,不惹人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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