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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噎廢食(罷就手腳麻利地告了退,顧...)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  總是有幾分道理的。自年初六開始,皇帝斷斷續續地去見了晴妃好幾回。顧清霜初時存著幾分期待,盼著晴妃能嘗著甜頭便失了分寸,  提及兩位皇子的事,再惹得聖心不快。但後來想想,  便也清醒地作罷了――總不能指望人人都跟凌貴人一樣蠢。

  嵐妃也跟顧清霜說:「晴妃雖鬥不過南宮敏,  但也是有幾分本事的。依本宮看,這回她大有可能是沒打算明著爭兩位皇子,若後來還是提了,就是找旁人去提;再不然,也有可能根本沒想圖謀皇子,  除夕那一出只是為了復寵罷了。」

  跟著又叮囑顧清霜:「不管怎麼說,你要多上幾分心。懷瑾宮的宮人們都要看牢,免得有那麼一個兩個糊塗的,讓你惹上說不清的事。」

  顧清霜畢恭畢敬地頷首應下,  轉而眉眼帶起笑:「謝娘娘雖不肯沾染這些爭鬥,  卻還肯為臣妾出謀劃策。」

  「……」嵐妃沒好臉色地睃她一眼,  「婕妤這就叫得了便宜還賣乖。」

  嵐妃到底也久經世事,  自是明白這樣的鬥爭一旦踏進來,就沒了回頭的路。

  但顧清霜昔日所言,  卻也不假,皇宮不是能由著她獨善其身的地方。她現下日子過著舒坦,一因不爭寵,  二因膝下有個公主,  三因無人來爭這公主。

  顧清霜便跟她說:「無人來爭公主,  不過是因現下嬪妃們都還年輕,十之八九有幾分野心,  也都還盼著自己還能有孩子。可若是過上幾年,娘娘再試試看?娘娘真就能擔保在那些不可說的野心散盡之後,轉而只盼能頤養天年的嬪妃們不會希望膝下有個公主?大公主聰明伶俐,又是皇上頭一個孩子,娘娘就不怕她落入旁人之手?」

  雖然她所言也不過是個可能,甚至頗有誇大其詞嚇唬嵐妃的意味。但這樣的話說出來,沒有幾個做母親的能不怕,嵐妃沉默良久,終是點頭幫了她。

  日子不覺間就又翻過大半個月,到了一月末。天氣愈發和暖了,御花園中草木抽芽,一些細嫩的花苞也顯了形,一顆顆浮在枝上,孕育著尚不起眼的生機。

  二月二春耕節時,皇帝天不亮便出了宮,設壇祭祀,祈願風調雨順。宮中亦有應景的禮數,晌午時榮妃在舒德宮裡設了宴,邀眾妃一聚,尚食局備好了各色點心送來,稱「富貴果子」,應了這天「迎富貴」的說辭。

  這一聚便到了傍晚才散。傍晚時離了榮妃的景明殿,顧清霜又隨著柳雁順路去瞧了二公主,二公主已兩個多月了,兩個月來長大了不少,也白嫩了一圈。兩個月大的孩子多數時候還都在睡,顧清霜運氣卻好,去時正碰上二公主醒來,一雙大眼睛好奇地東張西望,看見她,就咧嘴笑了。

  沈h扒在搖籃邊歪著頭也看她,看了一會兒,有些驚奇道:「公主長得好快!」

  柳雁聽言笑說:「你還不是一樣?冬日裡做的衣裙,如今便又短了吧?」

  她們這廂一室愜意,懷瑾宮,有人踏著朦朧夜色行至思雅殿門口,宮人忙迎上前,她擺手:「本宮知道柔婕妤還沒回來,本宮等一等。」

  那宦官拱手:「那請娘娘先入殿喝盞茶吧。」

  和婕妤頷一頷首,便隨他入了殿。她心不在焉地品了兩盞茶顧清霜才回來,進殿一看:「適才還在想和姐姐怎的沒去參宴,怎的倒來我這兒等了?」

  說著二人各自一福,和婕妤道:「有事同你說。」

  顧清霜會意,就邀她入了寢殿,將宮人盡數摒了出去。和婕妤也不聽她繞彎子,落座便道  :「這些日子,寧婕妤找了我好幾回。」

  顧清霜心神一提:「寧婕妤?」

  和婕妤點一點頭:「我與她原也有幾分相熟,同年入的宮,又先後誕育皇子。後來兩個孩子都沒養在我們跟前,我們自是都不捨得,可她心思更嬌弱細膩一些,日日啼哭;我則是索性避著這些,不想、不提,自也懶得聽她哭訴,一來二去,情分這才淡了。」

  顧清霜點點頭:「如今怎的又找上姐姐了?」和婕妤說:「她認定除夕皇次子之事,是晴妃所為。」

  「這倒不假。」顧清霜一哂,品一品和婕妤的口吻,她又有些疑惑,「姐姐不會覺得那日之事別無隱情,真是晴妃心善,出手救了皇次子吧?」

  和婕妤道:「我自是覺得別有緣故,卻又並不認為是晴妃害了皇次子。」

  顧清霜擰眉:「怎麼說?」

  和婕妤說:「宮中善惡虛實雖都難辨,但晴妃這個人……」她搖搖頭,「我不覺得她有這樣的膽識,敢拿皇子的性命冒險。更何況她如今還想將皇子收入囊中――你想一想,皇次子才不到五歲,若是下毒害他,劑量稍有不慎人就沒了。你如是有心圖謀一個皇子,當下的皇子又只有兩位,你可會用這樣鋌而走險的法子去爭?」

  顧清霜一時沉思未言,和婕妤又提醒她:「再說,咱們這位皇上願意在女人之事上犯糊塗,在皇子的事上可從來不糊塗。這次的事,他為什麼不疑晴妃?」顧清霜頭一個反應,自是想說「這隻看他願意信誰」,轉念,又按住了這句話。

  和婕妤為晴妃說的那番話並不能說服她,但關乎皇帝的這些,的的確確是有道理的。仔細想來,她們那日都只看到了晴妃看戲,嫌那副惺惺作態的樣子太假――誠然那也確實是假,可假不假與她是否出手害了皇次子是兩碼事。

  若說她只是撞上了這事,便依太醫所言出手相救,而後又順水推舟地再做一場戲牽住皇帝的心,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和婕妤一嘆:「你一心想著事事都是晴妃算計謀划,怕是有些先入為主了。」

  「姐姐說的是。」顧清霜薄唇微抿,姑且將這些陰謀擱下,留待遲些時候再細細思索,當下只追問和婕妤,「那姐姐是如何同寧婕妤說的?」

  「我沒有與她說這些。」和婕妤喟嘆一聲,搖一搖頭,「看她那個樣子,我也心疼。但見她一門心思奔著晴妃去,又覺得不提也罷。與其說得那麼明白,不如將這人拉過來,收為己用。」

  顧清霜沉吟不語。

  和婕妤打量她的神情:「你不願意?」

  「也說不上不願意。」顧清霜搖搖頭,「只是皇上對皇子之事謹慎,我敢結交姐姐,是因宮裡都說姐姐識大體,皇長子被送去寧壽宮后姐姐也沒說過什麼,守著旨意不多去看一眼。可寧婕妤不一樣,姐姐與她同病相憐,尚且煩了她昔日的哭哭啼啼,旁人如何能不知道?只怕皇上都聽聞過幾分。這樣的人結交過來,豈不是等著皇上疑我也在圖謀皇子?」

  和婕妤聽著滯了滯,有幾分不甘,亦有幾分恍悟。

  顧清霜話鋒一轉:「但姐姐與她將交情拾起來,倒是無妨。畢竟都是誕育過皇子的人,又有舊日交情放著。闔宮裡若有一個人不需與她避嫌,便也只有姐姐了。」

  和婕妤怔了怔,情緒複雜地笑了起來:「你這個心思……動得是真快。」

  她還記得昔日她拿采雙設局的事,末了顧清霜願意幫她,卻不肯放任她將那個局走下去,就是因顧清霜比她更深想了一層。

  如今這事,顧清霜又比她深想了一層。

  「我不是心思動得快。」顧清霜謙和淡笑,「我是連娘家都沒了的人,比不得姐姐尚有個當知縣的父親,更比不得那些家世雄厚的妃嬪。想要保命,也只能憑這幾分謹慎了。」

  和婕妤對她這話不予置評,只是覺得自己矛盾多日的事終於拿定了主意,鬆了口氣,有了笑容:「那我便先與她走動著,日後若她有什麼打算,咱們再走一步看一步。」

  顧清霜點點頭:「姐姐還是做兩手準備的好,一邊好生結交著,一邊也不妨多幾分提防,莫要事事都與她說。」

  「這我有數。」和婕妤溫聲,說著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顧清霜便也起來,想送送她。剛行至外殿,卻有御前宮人趕來,滿面笑容地一躬身:「兩位婕妤娘娘安。皇上剛回了宮,請柔婕妤娘娘去紫宸殿。」

  呵,怎麼突然想起她了?

  顧清霜心底玩味著,卻有有些懊惱――她原本真是盼著他再遺忘她一陣子的,眼下這麼一來,倒只好事先挑明了:「勞伴伴轉告皇上,我近來怕是不方便侍奉。」

  那宦官一怔,抬眸之間面前的柔婕妤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唇角勾起笑,姿態柔媚:「太醫說懷胎不足三月時尤需當心。」

  眼前的宦官頓顯愕色,連和婕妤也一愣,轉而一把抓住她的手:「當真的?有了?」

  顧清霜嗔怪地一瞪她:「姐姐小點聲,我這還沒坐穩呢。」

  和婕妤忙一掩唇,那宦官終於也反應過來,旋即跪地叩拜:「恭喜娘娘,賀喜娘娘!臣這便去紫宸殿回話!」

  說罷就手腳麻利地告了退,顧清霜抬眸睃了眼,腳步真是急得很。

  她無聲地吁出一口氣來。

  記得柳雁初有孕那時,直盼著腹中懷的是個女兒,因為公主雖無緣大統但能養在跟前,皇子或有命繼位卻要被抱走。

  而她,還是盼著這胎是個皇子的。

  皇子有誰撫養憑的是皇帝的心思,能否讓皇子縱不養在跟前卻還與她親,看的則是她的本事。

  再說,眼下是皇子們都還年幼,來日總歸還是要記到嬪妃名下的。她若為著幾分子女親情便連將來的機會都不要,那叫因噎廢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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