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虔誠
雪路滑,普陀寺香客不多。
東密四大法王殿更是隻有一個沙彌在。
這沙彌見了寧昭三人,便道:“請問三位施主是要上香嗎?”
寧昭道:“不上香,你去叫上智來,就青雲觀的清虛道長要來將你們這大殿給拆了。”
沙彌一愣,連忙去了。
寧昭將木魚放在蒲團上,看著這孔雀明王的神像。
一麵四臂,手裏拿著一大堆東西,又是蓮花又是果子,還有孔雀毛一根,屁股下麵坐著白蓮座,旁邊寫著佛母金剛。
“清虛你竟然還敢來!”外麵傳來上智大師喘氣的怒吼聲。
寧昭站在門口,笑道:“慢點,你年紀這麽大了,要是一不心圓寂了,我對做和尚沒興趣,到時候你的衣缽可就沒人繼承了啊。”
上智立刻知道自己上當了,氣衝衝的瞪了寧昭一眼,隨後又有些膽顫心驚。
這王鞍來這裏絕對沒好事。
寧昭讓開門:“上智大師,你這嗔癡怨歎戒的不徹底啊,心境起伏如此大,可見你修行修的不怎麽樣。”
上智嗬了一聲,大約是覺得隻要寧昭不出現,不提清虛兩個字,他就好好的。
光是一個寧昭,佛祖都不足以壓製她。
他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風吹幡動,非是貧僧嗔癡怨歎。”
言下之意,就是寧昭這討厭的風吹動了他這清明的幡。
寧昭雙手合十:“不是風動,不是幡動,納僧失卻鼻孔。是風動,是幡動,分明是個漆桶。兩段不同,眼暗耳聾,澗水如籃碧,山花似火紅。”
她一本正經,蒼白的臉在這一瞬間看起來寶象莊嚴,把顏海都給糊弄了。
上智大師臉色頓時通紅,回了一句“阿彌陀佛”,不話了。
顏海花著一張臉,在禦步耳邊低聲道:“她的每一個字我都知道,但是一句話我都沒聽懂。”
禦步冷著臉,生平第一次和人耳語起來:“這叫佛偈,是佛家警言。”
顏海不懂裝懂的點頭:“上智大師這是被教訓了啊!”
禦步不點頭也不搖頭,給上智保留顏麵。
寧昭狠狠顯擺了一番,又道:“大師,其實我也不想來找你,可是你看這惡咒,是你們寺裏的產物吧。”
上智看了一眼木魚,頓時神色凝重。
顏海鄙夷的看了上智一眼:“原來是你們這些和尚搞的鬼!難怪修行還比不上寧昭。”
上智手裏的佛珠轉的飛快,在心裏默念一番佛家真言,以免一把怒火燒了自己的功德林,片刻之後才平心靜氣道:“這是真言?”
寧昭點頭:“還是大師識貨,這東西放這裏,你們慢慢用孔雀明王經化解吧,不過現在我還得找到這個人才校”
上智也一臉凝重,能將佛家真言念成惡咒的人,一定不能在留在寺裏。
“貧僧讓寺中知客帶你們前去找人。”
寧昭擺手:“這麽急幹什麽,晚上才找人。”
上智道:“現在色還早,那貧僧讓知客送你們下山,你們晚間再來。”
這迫不及待的語氣,就像寧昭是什麽大魔頭一樣。
“不是吧,”顏海跳腳,“我們給你辦事,你還讓我們東跑西跑,我上山一趟,餓都餓死了,我不走,你們客房在哪兒,我要休息,還要吃飯。”
寧昭道:“俺也一樣。”
上智手裏的佛珠轉的要飛起來,讓知客僧去安排,自己趕緊念經去了。
再不去念經,他怕自己一世修行,毀於一旦。
吃飽喝足,顏海發出聊呼嚕聲,枕著尋光的腿睡大覺。
屋外又是細細風雪。
禦步坐在廊下,聽著寺中僧人念經打坐的聲音,道:“四大皆空,上智大師都無法做到,世上真的有人能做到嗎?”
寧昭指了指顏海。
“四大皆空就是這位心寬似海的顏少爺,他最適合剃頭出家,不出一年,西方佛祖就要來接他了。”
顏少爺睡的了無心事,就是塌下來他也隻會嚎叫那麽一會兒,不出三他就能快快活活的去地府報道。
禦步笑道:“確實如此。”
西鼓樓鼓聲響起,顏海驚醒,道:“吃晚飯了嗎?”
暮鼓晨鍾,確實是吃晚飯了,色黑的很快,吃完飯,就已經全黑了,僧人做完晚課,各自去歇息。
寧昭閉上眼睛,“看”著寺中一牽
哪怕是寺裏,也斷絕不了人心浮動,這裏並非極樂淨土,可是有一個地方,黑氣籠罩。
寧昭領著禦步和顏海前去,一間屋子,四周都是空的,跟著寧昭的知客僧道:“這裏是首座僧方覺大師的住所,大師圓寂一年,這裏每夜都還有念經的聲音,大家都方覺大師虔誠。”
屋子裏確實有念經的聲音傳出,還有木魚敲響的聲音。
知客僧雙手合十,口中也跟著默念起來。
寧昭推開門,屋子裏空無一人,隻有一個簡陋的木魚在敲動,“梆梆”的聲音在暗夜鄭
顏海驚道:“這木魚成了精了!”
寧昭抓起一把雪,糊到他臉上,道:“我給你擦牛眼淚都擦的道響應了,你怎麽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櫻”
平常人這麽平凡的接觸陰陽之事,哪怕本來看不見的,現在也差不多能看到了,顏海倒好,這兩隻眼睛長著就是不跟陰間搭邊,活像有仇似的。
顏海呸了一聲,吐出口裏的雪,臉被弄的更花了,再看屋子裏,就見一個黑影端坐,口中念念有詞。
他不解道:“他這麽虔誠,為什麽念出來的經文會變成惡咒?”
死了都要留在這裏念經,可見他對佛祖一片真心。
寧昭道:“看著吧。”
念經敲木魚的聲音一直不停,夜色越來越暗,也越來越冷,雪越下越大,冷的人受不了。
寧昭縮成一團,形象連虔誠念經的知客僧都不如,隻差沒和顏海報團取暖了。
好不容易等到子時,她才搓著手道:“來了。”
一陣更冷的寒風吹過,雪光之下,一隻黑色的手地板縫隙中伸出,抓住了方覺大師。
似霧,又是水。
知客僧無知無覺,還在念誦經文。
寧昭手指彈出一點黑氣,讓知客僧看到了屋中情形。
知客僧眼睛一涼,再看時就見一灘黑水溢出地麵,慢慢成為一個饒形狀,還是位女施主的模樣,纏在了死去的方覺身上。
他哆哆嗦嗦的指著屋子裏,想要開口,顏海飛快的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