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官鹽問題（下）
秦律既然進了城主的後院，生是城主的人，死也是城主的人！
城主勤政是好事，但是有臣子趁機提一些不可理喻的要求，寧公公可不同意！
淩霄看了一眼寧公公，再望向下首的張丞相：“秦律不適合，還有沒有別的人選？”
在淩霄看來，這個秦律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雖然丟進後院蹉跎了好幾年，但是之前在接待南平國的晚宴上，表現有跡可循。
可以委以重任，就是不知道現在的秦律對雲巔城有幾分熱忱，又對她這個城主有幾分怨恨。
將秦律放在墨石城，萬一想通了出走雲巔城，又或者一時想不開跳海去了怎麽辦！
雲都欠缺的官職也不少，正好讓她有機會好好考察一下這個秦律。
張丞相心有不甘，他張了張嘴巴，想替秦律說些好話。
秦律他滿腹經綸，不應該繼續埋沒下去。
淩霄心裏沒怎麽在意，她神情平靜地開口：“既然張丞相還沒有想好適合的人選，那就先將這個問題放一放，禮部那邊遞上來的折子說參考秋闈人數不過才四人。”
城主明顯不願意再提秦律，張丞相心知沒戲，也不敢忤逆城主。
張丞相一邊寬慰自己，一邊想到城主口中的秋闈人數，不禁覺得好笑。
有人參考已經很不容易了，別說四人，城主派人張貼公告大開秋闈，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躲在家裏偷笑呢。
市井都在傳言但凡見了城主的人，都命不久矣，就算是想死，也不會想不開往城主這裏撞。
不過，朝中上下都還摸不準城主到底是一時興起，又或是想到了什麽折騰人的新手段，一個個都還在觀望呢。
南平國使臣團走了有幾日，城主不但沒有撂擔子，還頒布一連串讓人大跌眼鏡的旨令。
實在匪夷所思！
以往一天到晚幾乎溺在‘軟玉溫香’的城主怎麽大變樣了。
淩霄沒心思管別人腦子裏想什麽：“我聽說接待南平國來使的那個左什麽蘅收了不少門生，本宮看你們交情不淺，盡量說服他們參考。”
左丞蘅的事情，淩霄聽寧公公匯報了個七七八八，大概來龍去脈也基本摸清，可是淩霄不矯情，用人之際，隻要不造反，為雲巔城用心做事，對她有點恨意沒啥。
天底下恨她的人多了去。
當然前提是不能動手，背地裏罵她，淩霄可以權當自己耳聾。
她曾經殺過無數人，被人罵兩句又怎麽了。
在容忍範圍內，淩霄還是顯得非常樂觀大方。
張丞相顯然不這麽想，一聽淩霄點名左丞蘅的門生，立馬覺得心裏不踏實，莫不是城主想拿左丞蘅的門生開刀？
張丞相想了一下，鬥膽說道：“微臣認為這事還需從長……”
“秋闈就在半個月後，還怎麽從長計議！”淩霄剛拿起一本折子，又不滿地放下。
若是那些買官進來的臣子，這樣百般推脫，淩霄倒也不說什麽，腦袋沒這麽大，她不勉強他們戴頂大帽子。
否則，到時候丟臉的不是他們，而是她這個城主。
問題是張絮良不是花架子，這點小事都辦不了，要他這個丞相何用！
張丞相登時一驚，連忙起身跪下，當即叩首：“城主息怒！”
“本宮讓你去遊說，成不成又不怪罪於你，你還想怎麽從長計議？你劃出一條道來，跟本宮說道說道。”淩霄冷哼一聲。
張丞相額頭冒汗，城主說得倒好聽，隻好趕緊應下：“微臣一定盡力而為！”
“沒你事了，下去吧。”淩霄不耐地揮揮手，原本還想聽一聽老臣子的建議，畢竟雲巔城的體製她還沒吃透，曆史斷層多，遺留問題也多，結果問了等於沒問，還要給淩霄自己添堵。
張丞相剛走沒多久，淩霄深吸口氣，思索了片刻，隨手抽出一張宣紙，拿起毛筆醺了醺墨汁。
寧公公拿起硯上的墨條，準備給淩霄磨墨。
淩霄頭也不抬，淡聲道：“你去把辛子安叫來。”
寧公公走出城主府的時候，外邊天色漸漸黯淡下來，辛子安在旁人忐忑不安之中跟著寧公公來到城主府，已經是大晚上。
辛子安不過一個從九品的工部主事，居然能讓城主大晚上獨自召見，要說其中沒什麽貓膩，鬼也不會相信。
十有八九就是辛子安得了城主青睞。這個傳聞在大半年之前，就有人傳過了，隻是現在又再一次落實！
一時間，許多探子眼線紛紛上報消息。
“微臣拜見城主，城主千歲。”辛子安來的時候，淩霄正在用膳。
“來了，還沒吃吧，一起。”淩霄抬頭看了眼跪得端正的辛子安，夾了塊豬肉。
沒等辛子安拒絕，一旁伺候的小太監已經備好嶄新的碗筷。
辛子安受寵若驚地坐下，看淩霄吃得正歡，他隻好拿起筷子伸向麵前的菜盤。
城主府膳房做出來的佳肴首屈一指，味道非常好，淩霄提倡節儉，所以隻有四菜一湯的標準。
直到吃得差不多了，淩霄放下筷子，接過寧公公遞上來的帕子擦擦嘴，才開口說道：“上次造竹紙的事情，你辦的很不錯，想要什麽嘉獎？”
辛子安剛把青菜放嘴裏，趕緊咽下，差點沒噎住，誠惶誠恐地要下跪答話。
淩霄抬手阻止，白他一眼：“你繼續吃，就坐著說。”
辛子安重新落座，卻不敢當著淩霄的麵吃東西，拘謹地拱手：“微臣沒想過要什麽嘉獎。”
淩霄不認同：“本宮賞罰分明，說過辦不好，就要你腦袋，辦好了，自然會有賞賜。”
辛子安一臉為難，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該叩首謝城主的不殺之恩。
“工部從六品員外郎尚有空缺，寧公公會替你打點好。”淩霄看一眼辛子安，緩緩開口。
半年間從九品主事升為從六品員外郎，已經算是平步青雲。
還是由城主親口提撥，實屬不易。
辛子安趕緊叩謝。
淩霄見辛子安不願用膳，便揮手讓人把膳食撤下去。
“本宮找你過來，還有別的事情。”
“城主請講。”
淩霄捧著端上來的熱茶，低下頭喝了一口：“你們工部掌管各項工程、工匠、屯田、水利、交通等政令，西邊沿海的鹽產有什麽看法？”
辛子安不解，實話實說：“微臣在工部隻是小小的主事，不清楚西邊沿海的情況。”
城主怎麽會突然問起鹽產，就算要問不也應該追問鹽利嗎，隻是鹽利屬賦稅一塊，不歸他們工部過問。
“聽張丞相說找個潮水淺灘，等第二天潮水退去，陽光蒸發以後，收集起來煎煉就成了？”
“……確實如此。”辛子安搞不懂城主到底會有如此一問，他回答得非常小心。
兩三次接觸下來，雖然感覺城主不會濫殺，但是……暴脾氣還真心不敢恭維，回想起來，辛子安隻覺當時被淩霄砸破的額頭，還在隱隱發疼。
淩霄心裏有了底，她翻出官鹽去向不明的折子，丟在辛子安麵前：“你收拾一下，後天就出發去墨石城。”
辛子安拿起折子認真看了看，不由皺眉，事態很嚴重，隻是城主讓他一個剛升從六品的工部員外郎查辦官鹽，完全不合理。
官職不對，職責也不對，何況他根本不知道從何查起。
城主該不會隻是想找個理由想弄死他吧。
而且，城主剛才的問話，有點莫名其妙，根本讓人無法連貫起來。
辛子安隻覺再一次被城主趕鴨子上架，無所適從。
淩霄看他一眼，“本宮聽說齊森跟你關係匪淺，你們倆結伴一起去，但凡發現貪墨官鹽的官員，允你們先斬後奏，殺死全算本宮的，放過一個就算你們的！”
仿佛一股濃鬱的肅殺彌漫在空氣中，一貫的城主作風，毫無婉轉餘地。
辛子安將到嘴邊的話咽回肚子，恭恭敬敬地道：“微臣謹遵城主令。”
“行了，你先回去，明天跟齊森來城主府一趟，本宮有點東西要交給你們。”淩霄打個嗬欠，開始趕人。
別以為她這個城主當得容易，一堆焦頭爛額的破事，要是放任不管，根本沒辦法繼續下一步。
讓寧公公送走辛子安，淩霄仍然獨自呆在書房，再度拿起毛筆，一邊寫寫畫畫，一邊整理圖稿。
如今的雲巔城雖然跟淩霄心中的藍圖相差甚遠，但是她相信雲巔城終會重新站在巔峰，再一次淩駕皇權。
書房的燭光閃爍，隱隱綽綽照映出城主的身影。
……
另一邊，這注定是一個許多人難以安眠的夜晚。
城主獨自召見辛子安，一來一回都有寧公公全程陪同，各路人馬不免猜測一番。
“城主召見了辛子安？就是那個工部從九品的主事辛子安？”
一個小小的從九品主事何德何能啊！看吧，早先就說過城主對這個辛主事不一般，果然傳言不欺人！
“在書房陪城主一同用晚膳？”
這又是何等的殊榮，聽說整個城主府後院的男侍裏麵隻有秦律和施冶有過這種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