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郊遊（中）
淩霄擺擺手，不以為然：“我們都被四麵埋伏了，就算有魚也早給嚇跑了，我不愛吃河魚，味道不好，刺還多，秋天就應該吃蟹。”
淩霄放下魚竿，站起身，拍拍手，伸腳踢了踢閻杳腳下的竹筐：“拿走，我要吃麻辣螃蟹，你呢？”她衝司無弈揚下巴。
“你還真不客氣，這好像是我畫舫裏的螃蟹。”司無弈難得笑得溫和，出來走一走，尤其是跟淩霄出來，心情都會不自覺好起來。
淩霄衝他笑，順便拋個媚眼，玩笑道：“我在你的畫舫上，我人也是你的。”
司無弈驟然看向淩霄，素來波瀾不驚的眼眸第一次浮現明顯暗湧，略有三分深邃，又有七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心底流露出來的那種感覺，他並不感到陌生，隻是好像從綿綿細流一下子變成了波濤江河，快要一發不可收拾了。
司無弈蹙眉，這樣的感覺究竟代表什麽？
淩霄彎腰拾起魚竿，知道釣魚無望，幹脆用魚竿拍打湖麵：“閻杳，再做一盤清蒸螃蟹出來，省得有的人不能吃辣。”
司無弈回過神，低頭看了眼沒心沒肺的淩霄，頓時哭笑不得：“隨你。”
閻杳捧著一竹筐的大螃蟹走向畫舫的小廚房，搖頭晃腦的淩霄忽然抬頭看著司無弈，撇撇嘴：“你也蹲下，我脖子累。”
司無弈無奈笑了笑，聽話地在她旁邊蹲下來，他今天身穿一件銀色流紋的白袍，雪白的衣袍曳地，一般人看了都不忍心。
淩霄不僅忍心，還狠心，雙手抓著螃蟹啃完，閻杳不如寧公公心細，連個遞帕子的人都沒有，她索性伸向司無弈的衣袍。
司無弈避之不及，連忙拿起長延為他準備的手帕，握住她的手腕，細心給她擦手。
“你好歹是一城之主，出門在外，注意點形象。”司無弈歎氣，要不是他跟著遭殃，也懶得說她。
似乎從認識淩霄到現在，她就不知道什麽是禮數。
淩霄覺得自己墮落了，平時讓寧公公伺候慣了，司無弈給她細心擦手也不覺得有什麽，由他去了。
為自己的墮落追悼一秒，淩霄沒心沒肺地伸手拿起另一隻螃蟹大腿，吃得滿嘴流油：“辣死了，茶！”
司無弈忍不住扶額，他突然覺得不應該認識淩霄，她簡直顛覆了他二十多年對女子的看法。
“你還在吃螃蟹，不能馬上喝茶，我給你倒杯水。”司無弈已經被淩霄鬧騰的沒了脾氣，看了眼她滿手的油膩，隻好拿起水杯湊在她嘴邊。
淩霄低下頭喝水，看起來跟貓兒似的，很乖。
司無弈微微心神一動。
突然，淩霄奪過水杯，仰頭一飲，無比豪放。
“再幫我倒一杯，謝了。”
“……”
司無弈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秋天就是要吃螃蟹，淩霄吃得很過癮，半筐螃蟹幾乎進了她的肚子。
淩霄吃飽喝足，朝司無弈的碗裏看了眼，發現他沒怎麽動筷，不由詫異地道：“你不喜歡吃螃蟹？”
“剛用過午膳不久，不宜多吃。”司無弈輕輕搖頭，解釋道。
淩霄點點頭，她沒這個講究，管不了自己的嘴饞。
畫舫沒有停留在觀賞湖之中，一直緩緩前行，剛才淩霄光顧著吃，她沒怎麽在意，現在似乎快靠岸了。
“我們這是去哪？”淩霄探頭張望，那些畫舫緊緊跟隨，甩都甩不掉，她有些煩了。
“聽聞對岸有一片銀杏林，風景很不錯，雲都秋季的時候，不少人都會前去觀賞。”
淩霄幹笑兩聲，說好她要一盡地主之誼，結果行程還要司無弈來安排，有點丟臉。
畫舫漸漸靠岸，司無弈本想顧及著點一身男兒打扮，其實還是個姑娘家的淩霄。
結果淩霄一個箭步借力跳下畫舫，左顧右盼，回頭衝司無弈揮手：“我們去那！”
這地方確實風景宜人，稍微清涼的微風吹來，整個人精神抖擻。
微微泛黃的草地鋪滿無數銀杏葉，似金子般晃眼，明亮湛藍的天空出現七八隻紙鳶，遠處傳來一聲聲歡呼。
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座涼亭，似乎聚集了不少才子佳人，隱隱聽見一字半句的詩詞。
淩霄的好心情剛冒頭，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人要是真有本事，怎麽不去參考秋闈，她那告示頒布下去多少天了，才幾個人參考？
淩霄心裏不滿地哼哼，一群隻知道附庸文雅的家夥，他們沒有參考秋闈也好，反正她橫豎看不上！
淩霄心生幾分不虞，轉身背朝亭子的方向走去，剛走兩步，司無弈慢悠悠過來，神色古怪：“你想放紙鳶？”
淩霄腳步停下來，奇怪地看他一眼，沒毛病。
“我和你去放紙鳶？”淩霄低下頭反複打量自己的衣著，再抬頭看了看他，哂笑：“你覺得我現在合適？”
兩個男人放什麽風箏！
要是一男一女放風箏，淩霄難免會想歪。
淩霄驀地抬起頭，認真凝視司無弈。
眼前這個男人比她高出一個頭不止，五官精致絕倫，略顯古井無波的眼眸，卻始終凝著一抹溫和，完美唇形看得淩霄想覆上去嚐一嚐感覺。
他雖然看似平易近人，但是隻有接觸過後才知道大多是表象。
淩霄上前兩步，突然湊近司無弈，兩人之間非常近，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
司無弈被淩霄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了一下，他的眼睛倒映著淩霄的身影，隻覺胸膛有什麽幾欲要狂跳而出。
因為司無弈尚不明白這一抹莫名的強烈心悸是什麽，所以他的眼裏不曾有一絲欲念。
淩霄頓時放下心來，她擔的是搖搖欲墜的雲巔城，什麽時候會崩塌，又什麽時候成為階下囚，她心裏壓根沒底。
後院那堆男人她都不想碰一下，隻想找個適合的機會替他們安排好出路，也算是變相補償他們。
司無弈的話，淩霄更是想都沒想過，當哥們兒沒問題，除此以外的感情一概免談。
沒等淩霄退開，長延突然冒了出來，硬生生擠在兩人中間，聲音洪亮：“季少爺！小的聽聞你前些日子大放光彩，前麵亭子備有筆墨紙硯，季少爺一定能獨領風騷！”
司無弈瞬間回過神，微微有些不自在，不管男子還是女子，他鮮少與人這麽親近。
這個地方本來就人多，長延這一嗓子，頓時招來許多目光。
兩個男人大庭廣眾之下舉止親昵，差點驚掉無數人的眼珠子。
“兩個大男人這麽膩歪，也不娘氣，完全看不出來啊！”
“你懂什麽！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子弟，想要摟男抱女，隻管有銀子就行了！”
“世風日下啊！兩個男人湊一起，還在我們雲都，要是撞上我們城主，萬一兩個放進後院可不就亂套了！”
“話不能這麽說！城主她一個人有這麽多男寵，肯定忙不過來，男寵們相互依偎，也未嚐不可！”
淩霄臉色難看，差點沒當場發飆。
說什麽說！談論攻受她就不說了，幹嘛還要扯在她頭上，還詛咒她後院的男人內銷！作死啊！
司無弈麵色不虞，冷眼瞥了眼縮起腦袋的長延，他還是第一次感覺下不來台，尷尬萬分。
堂堂司家少主遭人編排，破天荒以來頭一遭。
這時，有三四個書生打扮的人結伴走過來，麵色激動。
淩霄心情極差，猛地瞪向他們：“你們有完沒完了！”
指指點點還不算數，非要當麵譴責一下才甘心是吧！
四個書生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擺手：“這位小公子誤會了，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說著，他們不再看淩霄一看，而是轉向司無弈，畢恭畢敬地拱手：“小生林大永，剛才和幾位友人也在觀賞湖，不曾想能在這遇見司少主，實在三生有幸！”
“小生常春羽，拜見司少主！不知司少主有沒有空閑，前麵不遠的涼亭每日都有許多文人雅士在此留下墨寶！”常春羽激動得語無倫次，在他們眼中司無弈就是當代偶像。
司無弈微微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他待人如沐春風，三兩句話就讓旁人看他的眼神，比神壇還要高！
這幾個書生全程無視淩霄。
比起司家少主，這一個白臉小公子有什麽好看的，像司少主這樣神聖的人物，能夠出現在這，已經算是紆尊降貴！
至於這個矮了司少主一個頭的小公子，他們明白，司少主難得有這麽點小癖好，他們理解，一點也不妨礙他們崇敬司少主。
俗話說的好，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司少主什麽都好，就這點不好，他們表示諒解！
四個書生將司無弈團團圍住，熱情非常。
淩霄頓時臉黑，首次被人徹底無視，還在編排完她以後。
司無弈不由瞥向淩霄，發現她氣得不輕，忍不住想笑，卻料定她一定會翻臉，隻好忍住。
司無弈的語言學功底十分了得，四個書生對他崇拜無比，差點兒沒跪下膜拜一番才不舍離開。
“走了。”司無弈衝淩霄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