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郊遊(上)
張丞相站在文官之首,眼觀鼻;鼻觀心,旁人說的他權當沒聽見,秦律在城主府後院如履薄冰的時候,怎麽聽不見這些人一句同情。
雖然搞不懂城主到底是怎麽了,但是讓秦律擔任秋闈主考官,意味著秦律能夠重新走進朝堂,這不失為一件好事。
隻是這伺候城主,就跟別的國家伺候天子差不多,伴君如伴虎,現在看來秦律的日子稍微好過一些,誰知道明日又會如何。
何況,他們城主殺的人還少嗎。
張丞相皺起眉頭,無奈歎氣。
城主的儀仗出現在朝堂上方,群臣頓時收聲,各個屏住呼吸,安靜如雞,最近沒有城主砍死誰的傳聞,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個。
寧公公昂首挺胸,神態居高臨下走進來,手中拂塵一甩,高聲喝道:“上朝——!”
群臣一個個出列,動作一致地行君臣禮,沒有人出錯,洪亮地齊聲:“參見城主,城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一道雄壯渾厚的聲音傳至城主府任意一個角落。
“啪嗒——!”淩月蓉狠狠掃落茶具,揚手就給金珂幾巴掌,怒意難平:“這就是你讓我靜候的佳音!孟少旭沒有一點消息傳來,他人是不是被淩霄弄死了!”
“小姐,你稍安勿……”金珂一邊捂住臉,一邊略帶畏懼地勸道。
淩月蓉一把推開金珂,眼裏的恨意濃厚,麵色猙獰:“淩霄那個小賤人,她居然上朝!那本來應該是屬於我的!”
她恨不能現在就衝進議和殿把淩霄趕下來,那明明是屬於她的位置!
雲巔城的城主應該是她淩月蓉,而不是殺人成瘋的淩霄!
淩月蓉愈想就愈恨,氣得渾身發顫,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想到這裏,淩月蓉她驟然看向金珂,冷聲道:“你去把我臥室飼養的鷂子拎過來。”
金珂眼裏閃過一絲惱恨,卻不敢違背淩月蓉的意思,快步走了出去,臨走前不由回頭看了淩月蓉兩眼,發現這位大小姐跟以往簡直判若兩人,連一絲偽裝的溫婉都消失不見,心裏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恐。
……
淩霄坐在議和殿的主位上,金袍加身,衣襟和袖口繡著精致的欲火鳳凰,尊貴不可言。
淩霄記性不差,著重說了幾份折子,並且跟遞折子的官員一一對應,好的就大方讚賞,不好的就不留情麵批評,至於有些空有官職,肚子裏沒有半點墨水,腦子也空空如也的官員,她也懶得說。
雲巔城的經濟大幅度下滑,收繳上來的各項賦稅都不足以勉強周轉,買賣官職已經是眾多臣子默認的不爭事實。
造成這樣的局麵,是掌權者的責任。
淩霄接手殘局,她就不打算追究,因為算起來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淩霄收攏思緒,看著底下的一眾臣子,她隻在接待南平國來使的那天看過幾眼。
“雲巔城的疆土領域不屬於東元、南平和北周,本宮認為就連人才肯定不會少,眾愛卿也知道重開秋闈一事,相信你們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好伯樂。”淩霄掃了他們一眼,平靜地開口。
“臣定當竭盡所能。”群臣們硬著頭皮,齊聲接話。
不管城主說什麽,隻管說好就是。
隻不過……他們是伯樂,未必能找到千裏馬啊。
低著頭的群臣苦笑,也不想想城主的‘威名在外’,哪有人敢前來參考,城主這分明是強人所難。
就連市井裏貼滿招兵的告示,也鮮少有人原因參軍,為什麽?……隻因那是城主的軍隊!
但凡是與城主掛鉤的,不管好壞,都是無人問津。
不是不願,而是不敢。
淩霄不管群臣什麽心思,隻要能給她招攬人才,在她眼裏就是伯樂。
“你們有事便起奏,無事就散了。”淩霄惦記著下午要去赴司無弈的約。
“臣等恭送城主,城主千歲,千歲千千歲!”群臣隻覺鬆了一口氣,連忙再次行禮,拘謹得不行。
淩霄看著一個個像鵪鶉似的官員,無奈搖搖頭,算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們畏懼,總比陽奉陰違的好。
淩霄懶得跟他們計較,起身就走。
看著城主離開的背影,確定不會殺個回馬槍的那種,膽小的官員趕緊擦了擦直冒冷汗的額頭,今天的腦袋還算牢靠。
有人見狀,不由嗤笑:“瞧你這膽小的樣兒,既然害怕,那就早日告老還鄉。”
恰巧這位官員頭頂的烏紗帽,花了不少大價錢買來,就是為了過一把官老爺的癮,誰曾想撞上城主勤政,不過誰知道城主到底是不是忽悠人,過陣子在議和殿的人全都人頭落地,血流成河!
他十分不服氣,哼哼幾聲:“別笑得太早,找不到人參考秋闈,城主一個不滿意,大家都不好過!”
聞言,周圍的官員紛紛臉色頓變,不再逗留,一個個極快離開城主府,趕緊回家找幕僚們商量,到底要怎麽應付過去。
張絮良和齊征好幾個老臣子走在最後,沒看出他們有多焦急,禮部尚書上前討教:“張丞相,齊老將軍,你們可知城主她這是怎麽了?”
總之,城主最近做的事情,沒一件能讓人摸著頭腦!
齊征捋捋胡須,搖搖頭:“不知道。”
他的獨子齊森還被城主調遣到墨石城徹查官鹽走私一案呢,不過帶了兩千齊家軍上路,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禮部尚書看向張絮良,眼神透著幾分期盼。
張絮良皺了下眉頭,如實勸說:“城主現在做的事情,看起來都在力圖上進,沒有什麽不妥。”
就是因為沒有什麽不妥,那才叫人感到驚奇!
禮部尚書見鬼地看了眼張絮良,張丞相您可是兩朝元老,一般人都不相信城主改過自新,您信了?
這是不是太草率了!
張絮良看了禮部尚書一眼,給他一點忠告:“既然琢磨不透城主的心思,你還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瞎猜這麽多,還不如幹點實際的事情。
想起秦律擔任秋闈的主考官,張絮良心裏一陣複雜,他本以為城主不會給秦律重回朝堂的機會,誰知僅過了一天,柳暗花明又一村。
調遣墨石城徹查官鹽走私一案,事成以後,功勞雖大,但是其中的風險太大。當時城主問他推薦人選,想法急切了一些,現在是最好不過的結果。
至於會不會有別的變故,張絮良不願想太多。
秦律到底是城主的身邊人,再怎麽不濟,也許城主會看在秦律伺候多年的份上,有點厚待。
……
淩霄下朝回來,非常幹脆蹬掉鞋子,一手扯著金袍加身的朝服,伸出手去拿出府的衣服。
寧公公在後麵既心疼又緊張:“小祖宗小祖宗,您小心點兒,朝服上麵的刺繡容易花掉,以後上朝就不好看了!”
“那正好,讓染布局換個款式,重死了!”看起來挺好的,鬼知道穿上去重得要死,威嚴端莊都哪來的?全都是行動不便整出來的!
寧公公嚇得不輕,連忙出聲:“朝服一直沒有別的款式。”
“等我有空設計一下。”淩霄一把扯掉單衣,用力過猛,直接丟過屏風,覆在寧公公頭上。
寧公公趕緊拿下來,不知說什麽是好,但也不能說主子的不是,隻能幹瞪眼。
淩霄換好衣服,從屏風後麵轉出來,三千青絲用小玉冠高高束起,身穿紫色錦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煞是好看。
腰間紮條淺紫色祥雲寬邊錦帶,還掛了一塊精美的墨玉。
整個人看起來精致無雙,活脫脫一個絕世小公子哥。
“走!赴約去,寧公公你就別去了,我帶上閻杳就行。”淩霄衣袖一揮,眨眼就躥了出去,隻管拉上閻杳離開城主府。
正值秋意正濃,陽光不似夏日般炎熱,也不像冬陽那樣,始終驅趕不了一絲寒意,處處秋高氣爽。
雲都栽種最多的便是銀杏,一陣微涼的清風拂過,灑落在地麵的銀杏葉像是滿地黃金,金燦燦一片,美不勝收。
最熱鬧的還要數南邊觀賞湖,一艘艘精美的畫舫在湖中緩緩前行,許多貴夫人攜帶待嫁閨中的小姐在此遊湖,也有不少舞文弄墨的詩人才子在這裏尋找靈感,偶爾聽見他們詩興大發。
一艘鐫刻銀色仙鶴的畫舫在觀賞湖之中獨樹一幟,代表著這是司家的畫舫。
不少畫舫無聲悄悄靠近,卻又不想失禮,隻好保持一定距離,遙遙相望過來。
淩霄坐在畫舫最前端,她嘴裏銜跟野草,手裏拿根魚竿,翹起二郎腿,搖頭擺腦地釣魚,從頭到腳一副紈絝子弟的典範。
一旁的閻杳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慶幸寧公公沒有跟過來,否則一整天耳朵都會不得安寧。
司無弈走過來,看見淩霄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不由失笑。
真不知道淩霄到底有沒有學過規矩,隨便一個小世家的子弟都比她有形象。
“你怎麽過來了?”淩霄眼角餘光瞧見他過來,揮手打招呼。
“我來看你有沒有收獲。”司無弈走上前,不經意瞥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魚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