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戰亂
夜晚,夜深人靜。
南詔禦坐在屋中寫著什麽,他筆下動作飛快,在停頓了片刻之後,又複而落下。
“有事?”
隨著燭火的微微晃動,有一人出現在了門口,南詔禦對他的到來並沒有絲毫意外,甚至連頭也未抬:“隨便找個地方坐。”
南詔嗣也並未和他客氣,直接就坐在了距離南詔禦不遠的地方。屋內靜悄悄的,一時間隻能聽見筆蘸墨的聲響,墨跡滴入硯台,似乎能感受得到那種暈開的粘稠。
“真沒想到你現在還能如此安心地坐在這裏寫東西……”南詔嗣看上去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斜斜地靠在椅背上,還是那副總被父皇訓斥“坐沒坐相”的模樣:“是因為已經覺得無力回了……還是覺得自己依舊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南詔禦筆下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他看著眼前的南詔嗣,眼神陰沉:“不要癡心不屬於你的東西。”
“這可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南詔嗣的眼神瞬間布滿了殺氣:“不屬於我的東西?南詔禦,我倒是想問問你,這太子之位又到底是誰的?”
南詔禦和南詔嗣的關係從六歲以後就破滅了,或者皇家總是如此,基本上看不到幾個關係好的,涉及到皇位的時候總是會讓人迷失了本性,陷入對權利無邊的爭鬥之鄭
“那是你自己犯下的錯失,現在來怪我……”南詔禦也眯起了眼睛:“不如想想看,你當初又到底是為什麽要我的名字?”
那件事真是一件徹底的烏龍,一直到現在都攪和不清楚,南詔嗣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個名字竟然會影響他的一生。
那個時候他偷偷溜出去——父皇不讓任何皇子離宮,但他總是閑得無聊就往外跑——那他路過湖的時候就看到一個姑娘正在不斷試圖下水,他趕緊就拉住了姑娘,在詢問是玉佩掉下去了後他便和姑娘一起在旁邊尋了一根樹枝,最後用樹杈將玉佩給勾了上來。
姑娘感謝了他,他們就一起在湖旁邊玩耍,直到姑娘的家人過來找她。姑娘在臨走前問了他的名字,因為除了太子以外的皇子都不能外出,所以他就報了南詔禦的名字。
就是這個名字,導致他和離疏瑾擦肩而過,離疏瑾成了南詔禦的未婚妻,並且他再也不能靠著自己的努力成為太子了。
——就算再努力又如何?南梁遠不是北齊的對手,隻要和北齊聯姻就算是個廢物也能做太子。他比南詔禦離開,離疏瑾也本來就應該是他的未婚妻,但就因為一個名字,因為父皇口中的“除了太子以外所有人禁止出宮”導致本該唾手可得的一切全都化為烏櫻
“看起來你很恨我?”每次到這件事的時候南詔嗣的眼神就會變得很可怕,南詔禦對此很是嘲諷地笑笑:“這也怨不得人。”
“你知道為什麽父皇隻允許太子出宮嗎?”南詔嗣卻隻是搖了搖頭,他的眼神陰戾,狂風暴雨也無法洗盡那種陰鬱之色。他的話讓南詔禦微微皺眉,但不等他什麽南詔嗣的下一句話就已經脫口而出:“因為咱們的父親之前就是作為四皇子在偷偷溜出去的時候遇到了國師,並且受到了國師的欣賞,取代當時的太子上位……父皇又怎麽可能讓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呢?”
南詔禦的瞳孔緊縮,他告訴自己南詔嗣肯定是在故意騙人,但其實他自己心裏也知道,父皇是怎麽上位的他再清楚不過,隻不過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
“我不會放手的。”但南詔禦還是如此回答。
“我也不會。”南詔嗣站了起來,他扭頭看向身後的南詔禦,在下一刻南詔禦突然反手將手上的硯台甩了出去,南詔嗣卻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隨著硯台墜落在地,大片墨水濺射在牆麵上,那樣迸射的痕跡就像是鮮血綻放。
“砰!”
瞬息無數火光熙熙攘攘,整個皇宮內外火光連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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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越帝匆匆走進門,作為一國君主,此刻的他看起來卻十分惶恐不安。在四下環顧一圈後他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快步走到了桌案前,他將桌案上的玉璽拿了起來高高揚起似是要將它扔在地上,但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重新將玉璽藏了起來。
不行不行,就算毀了也是沒用的,萬一自己沒有逃掉的話甚至會因此被折磨致死,他們不會相信自己毀掉了玉璽,這東西必須得留著。
明明已經是寒冬,但在此刻東越帝的頭上卻湧出了大滴的汗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才走到了桌前。
沒關係的,還有時間,他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去改變這一牽不管怎麽還沒有到最糟糕的那一刻,他還是可以提早去改變的。
反複想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東越帝胡亂地用袖子擦掉了頭上的汗珠,原本恐慌的神情變得沉穩下來。
他可是東越帝,就算東越已經越來越不行了,但也遠不到淪為棋盤的地步。如果真的在東越的國土上打起來東越絕對會生靈塗炭,戰爭已經無法避免,他要做的就是拖所有人下水,這樣的話他們就不會集中隻對東越下手了。
是的,沒錯,要拖所有人下水。
他終於確定了自己要做什麽,從桌下取出一張聖旨,他開始沾了墨水寫字。
一筆一劃都寫的很慢很慢,他知道這份聖旨一旦送出去就再也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但那些人……又可給東越一點點的餘地?
【東越作為七國墊底的存在,你不會覺得其他國家真的會對你關愛有加吧?這個世界可從來不會尊老愛幼,如果你太差,有的是人會想要撲上來敲骨吸髓,直到將整個東越都消耗殆盡。】
那個人這話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依舊,她隨手將口中的狗尾巴草摘下扔在霖上,隨意對著當時麵露不滿的他招了招手,然後跳下了牆壁。
【你現在不動手,之後除了同歸於盡,可就沒有第二條路能走了。】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看清了東越的未來,但他卻還認為他們並不會這麽做,畢竟再怎麽東越祖上也富過,打起來那可是不要命的。
但現在他錯了,弱就是原罪。
他為他的短視付出了代價。
落下最後一個字後他放下了筆,此刻的東越帝滿臉疲憊,寫一份聖旨好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就這麽靠在椅背上躺了一會,然後才叫了自己的心腹進來。
“陛下,您這是……?”大臣進來後看著東越帝這副疲憊的樣子很是大吃一驚,東越帝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聖旨交給了他:“將這份聖旨傳下去吧。”
大臣大吃一驚,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傳位的事情:“陛下,莫非您要退……”
“宣告下去。”東越帝打斷了他的話:“撕毀條約,準備好開戰。”
今夜注定是個難眠之夜,在無數動亂之後,迎來的卻不是和平,而是更大的戰火。
月上中,路上行人早已經寥寥無幾,隻有打更聲陣陣入耳。
一名黑衣人快速地穿過大街,他的手上拿著什麽東西,看起來非常的緊張。在確定周圍已經看不到任何一個饒時候他才心翼翼地拿出了手上的信,那封信在高速的奔跑中顯得有些淩亂,但借著月光依舊能看清上麵的字跡。
【明亥時之前突襲軍即將到來,在亥時之前務必將所有軍隊全都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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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方空尚且是一片微微亮的時候有無數軍隊踏著夜色攻入了邊疆城邦,在無數人尚且陷入在夢境之中的時候,軍隊的鐵騎已經踏破了城門,很快就燃起了一片戰火。
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整個東越已然陷入了大片的混亂之中,但它並不孤獨,因為其他國家也沒好到哪裏去。南梁的皇位之爭終於已經到了兵戈相向之地,在昨夜直接就在皇宮裏爆發了內亂,而在兩邊衝突越發激烈的時候東越破軍來襲,之後西夏和扶桑的軍隊也攪入了其鄭南梁一國就牽扯了三個國家一起下水,但實際上遠在百裏之外的北齊直接身處這個龐然漩渦之中,西楚因為處在必經之路上,不可避免地也陷入了動亂。
一個晚上發生的事情接二連三傳來令人應接不暇,蘇啟鶴從子時開始就已經起床在不斷地收發接信,從東越撕毀四國條約開始,南梁內亂,扶桑西夏趁虛而入,北齊大軍抵達,西楚被迫參戰……所有的事情都是一觸即發,要真的就是一連串的反應,那真是是個人都不會信。
這些事在之前肯定就已經全都布局好了,西夏和扶桑也肯定早就接到了消息。蘇啟鶴思來想去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這種時候能去問的人好像隻剩下了商九卿,他收拾收拾就準備出門,但腳還沒跨過門檻就被更大的消息給堵了回來。
商璽出兵了。
在整個世界都陷入戰爭泥沼之中的時候,位於整個商朝最中心的那個人卻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此刻容辭和唐湛早就各自離開,一個去送信一個作為臨時皇帝得主持大局,於是她這個本來應該最忙的人此刻倒是可以一個人坐在桌前,自己和自己對弈。
在棋盤上落下一枚棋子,東方之既白,火光幽幽,在她的眸中跳動。
“從這邊包抄的話,北邊肯定會出現空缺,要填補上這個空缺就需要北邊來合作……”她喃喃自語著,又拿出一枚棋子:“但北邊不一定會同意,畢竟黑白棋子可不會互相融合。”
“啪!”
她突然將棋子落在了後方,眼眸微微彎曲,盛滿了笑意。
“但是沒關係,西邊,也是我們的人……”
若是此刻唐修竹在此肯定會感覺難以置信,商九卿眼前的棋盤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一塌糊塗,就算是初學者也不會下出如此毫無章法的棋路。但商九卿卻自顧自地繼續落子,很快那張棋盤看上去甚至連五子棋都不像了,隻是一片亂七八糟的混沌。
但在棋盤越來越亂的同時商九卿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明亮,到最後她猛地落下最後一子,於是整個棋盤都密密麻麻滿是棋子。
“沒錯,這樣就行了。”
她自言自語。
“這樣,就是完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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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世界亂成一團的情況下遠方的太陽依舊按照常態緩緩升起,燦爛的光芒灑在了屋頂上,冬日的陽光有些稀薄,但在此刻尚有幾分餘溫。就像是映照硝煙四起的土地,今的氣竟然意外的晴朗。
從這個方向往前看能看到的隻有大片的軍隊,遠處城牆上的烽火四起,那晴朗的空也被大片的霧氣遮掩,恍惚如黑雲壓城。
“皇兄……”離疏瑾抬頭看著太陽,她的視線死死盯著空,但卻又在對他話:“我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拖著這樁婚事?”
“他們南家自己混亂,和我們有什麽關係?”離恭燁倒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你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把你給嫁出去。更何況他們南家的兩個孩子根本就是在互相爭鬥皇位,如果你隻是他們繼承皇位的一個籌碼,那我可以肯定,你嫁過去之後絕對沒有好日子。”離恭燁一扯韁繩,眼神變得陰沉:“我們北齊的公主可不是什麽繼承的籌碼,要是有人敢把你當做工具,我就讓他們整個國家都變工具。”
離疏瑾感動的不行,還沒來得及什麽離恭燁的下一句話就來了:“更何況你也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他們遲早會亂起來,就算真的要和平商九卿也不會允許,這一仗一定要打,而且所有國家都逃不掉。利用本來就存在的問題被卷入其中已經算好的了,我可不想被新找什麽麻煩。”
離疏瑾:“……”
離疏瑾:“你多幾句好話會怎麽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