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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往事無常,幸福像投影

  05年7月下旬,顧城在舊金山做了一個夢,夢境是關於依依的。沉沉的夢,不願醒,早晨起床,手機里有一通未接電話。

  陌生號碼,國內來電,回撥過去,竟是束河當地一家小醫院洽。

  依依急性闌尾炎住院,給顧城打電話的時候,剛剛做完手術,不敢告訴家裡人,孤零零呆在醫院裡,忽然很想念顧城,電話撥通的那一刻忽然很懊惱,響了兩聲就掛斷了。

  他在美國,有了交往的女朋友,她是不敢打擾他的。 ……

  顧城抵達束河那天,束河下著濛濛細雨,葉子淡青素雅,路兩邊種滿了枝幹飽滿的樹。很奇怪,明明下著雨,但天卻很藍,漂亮的像天堂。

  距離醫院有段距離,路況不太好走,顧城下了車,等他到醫院的時候,頭髮是濕的,水珠從他發梢處一滴滴的砸落。

  詢問之下,找到了依依,她蜷縮在床上,很安靜,也很孤單,就像小時候,生了病也不說難受,就那麼乖乖的躺著,不願給別人造成任何困擾。

  他彎下腰握住她的手,她睜開眸子,乾淨的眸,毫不設防,迷濛的光一下子就撞到了他的眼眸最深處。

  她以為她在做夢,當得知不是夢時,卻有眼淚緩緩溢出眼眶。眼淚背後隱藏了什麼,她自始至終都沒有對他單獨解釋過鈐。

  「大哥,我想出院。」她不喜歡醫院的味道,他帶她回到了之前入住的客棧,很居家,有著小小的院落,裡面種了很多花。

  有一隻胖胖的小狗崽遠遠看到他們進來,親熱的跑過來圍著顧城的雙腿直打轉。

  她在他懷裡虛弱的笑,輕聲喚它:「雪球,別鬧。」

  顧城一直都是知道的,依依人緣很好,老闆見依依回來,連忙上前詢問身體怎麼樣?鬆口氣之餘,又看向顧城,嘴角有著溫和的笑容,「男朋友?」

  罕見的默契,兩人竟都沒有開口解釋。 ……

  顧城住在了依依隔壁,時光彷彿倒退了好幾年,每天看到老闆娘打掃庭院,住客打呵欠下樓用早餐,心是平靜的。

  05年,顧城在束河還有麗江、西雙版納停留了一個多月,放下工作,關閉手機,成人以後有了第一次任性。

  後來他才發現,那是真正屬於他和依依的幸福時光,短暫卻深刻。

  工藝市場,人潮洶湧,她被擠散了,他頂著滿頭大汗急匆匆找她,人群里,她也有些急,東張西望,見到他,竟失了矜持,緊緊的抱住他,他在短短的僵硬之後,用力的抱著她,他聲音很輕,近似無奈呢喃:「我以為,我把你弄丟了。」

  她說:「如果有一天我不見了,你回頭看看,我其實一直都在原地等你。」

  擁抱,似乎已經凝刻成了天長地久。

  工藝品攤位前,遇到一位地道的古城人,他懂東巴文,她見有人把名字刻在小小的木牌上,就拉著顧城停了下來。

  攤主問她:「想刻什麼?」

  她想了想,對攤主說,兩隻木牌,一隻刻上「青梅」,一隻刻上「竹馬」,她那麼隱晦,連名字也不敢刻不上去,她把「青梅」交給他,滿足微笑:「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她帶他去吃當地著名的洋芋雞,熟練的左拐右拐,他跟在她身後,想的卻是,她一個人當初是怎麼摸索到了這裡?於是鍋里的洋芋和雞塊燉得聲息清脆,他的心也開始暮靄沉沉。

  附近坐著幾位當地人,又唱又笑,無憂安樂,他忽然明白她為什麼要來這裡了。

  不知何時起,她早已因為他變成了一個不開心的人。 ……

  夜晚古城,終於開始洗盡鉛華,紅綠光影在水波中流動著,五彩顏色為古城增添了說不出道不明的曖昧和妖艷,時間似乎過得異常緩慢。

  一隻蓮花許願燈被她輕輕放在水波中,紅燭閃耀,她半跪在那裡,雙手合十,默默的許著願。

  拉她起來,回去時問她:「許了什麼願?」

  「說出來就不靈了。」她垂眸輕輕的笑。

  許多年後,有人問顧城:「你最快樂的時光發生在什麼地方?」

  是麗江,是束河,每天晚飯後和她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都會讓他覺得無比溫暖和快樂。

  愛情是他們之間的禁忌詞,離開麗江那天,仍然是她在送他,她說:「我還要在這裡多停留幾天。」

  後來依依在日記本里這麼寫道:「每次看到你離開,我都會覺得很難受,那樣的痛,是萬萬捨不得你去承受的。」

  她那麼堅強,看似無謂,但送他離開那天,她突然調皮的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看到她的淚水。

  「依依。」他只能叫她的名字。

  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她的聲音卻有些哽咽:「大哥,你一定要幸福。」

  不敢攔,不敢再露骨表白,怕他會為難,怕家人會給他負擔。 ……

  回到美國不久,他跟徐秋提分手,她沒有哭泣,開口問他:「我能知道原因嗎?」

  「抱歉,我愛的是別人。」

  原以為有些話會很難說,沒想到說出口竟是那麼輕而易舉。

  「好,我知道了。」她很乾脆的掛斷了電話,卻在掛斷電話半個小時后,用刀片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那次自殺事件,顧家人並不知道,但徐家父母知道,他們訓斥顧城,撕打著他:「如果我女兒有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他麻木的站在手術室外,徐秋搶救回來,不吃不喝,不接受輸液,顧城問她:「你想讓我怎麼做,嗯?」

  徐秋開始哭,她說她不能沒有他。顧城在徐秋平靜自殺的那一刻,察覺到她對生死的漠然和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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