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這個名字,我不喜歡
趙語雁極少陪同趙啟一同接待賓客,不懂宴席上的禮節。王府並非尋常百姓家中,外人來此做客必須事事講求一個‘禮’字。照常理來,趙語雁身為輩,即便想要離席也應當等家主發話,否則便容易被視作‘逐客’的用意。
“語雁,你娘的話,難道你沒聽到嗎?”趙啟唯恐自己的寶貝女兒壞了這樁美親,拉下臉來訓道:“些許事,哪用得著你去看?”
“還不是你平常處處護著她,嬌慣壞了。”季月心想要維持自己的良母形象,以便順利促成這樁婚事,隻在心中暗想:“若是依我,從就請個先生來好生調教她,這丫頭必然不會像現在一樣無禮,隻可惜當初被趙啟阻攔,害她長成如今這幅樣子,反倒做了我的冤家對頭。”
趙啟一直將女兒當做珍寶一般寵愛,極少當麵訓斥趙語雁。他這一張嘴,嚇得趙語雁低著頭坐在那滿臉通紅,仿佛做錯了什麽大事一樣。
趙啟看在眼裏,痛在心中,又不能溫言相勸,隻得默念:“好姑娘,這一段姻緣倘若成了不止對你爹有益,對你後半生也是受用無窮。辛苦你忍過這一段,往後我父女兩個便能撥雲見日……”念了好幾遍仍是心疼不止。
季月心如此聰明,早已參透了趙啟的心思,唯恐這個心慈軟弱的王爺一時心軟錯了話丟了麵子。
季瀟湘既然在席間經常偷看趙語雁,想必也是對她有意,不如趁這事叫他們有個單獨相處的空間,一旦趙語雁自己願意,這事辦著也就輕鬆許多。
“她要是不肯,這事也不知要多多少麻煩。”已經對趙語雁性情有些了解的季月心暗暗想道。
“王爺,這些下人笨手笨腳的難免會有疏漏,倘若撲滅不盡留下餘火便是隱患,語雁既要去,便叫她去看看也無妨。”
到這裏,季月心向季瀟湘使了個眼色,“瀟湘也不是外人,他若不在意,倒也無傷大雅。”
季瀟湘會意,心想我正愁無處和她話,這夫婦倒是著急賣他家女兒,送到嘴邊的肉豈有不咬的道理?當即應道:“侄兒不在意。”
趙啟看不懂他們的意思自己覺得很是尷尬,但想到季月心一向聰明,自己也附和為好,便:“既然瀟湘不介意,那你去看看也無妨。”
“爹爹今到底是怎麽了?如此沒有主見。”趙語雁在心裏嘀咕一句,站起身來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語雁言語唐突頗為失禮,還望勿怪。”
趙語雁罷,也不想看席上三饒表情,轉身去門口取了披風推門而出。一個下人慌忙跟上,心護著語雁走了。
趙語雁走了不一會兒,季瀟湘將手裏的酒盅輕輕放在桌上,欠身道:“姑父,二姑,這等風雪氣,表妹獨自去火場恐怕有些危險,不如……”
景王再笨也能明白季瀟湘的用意,沒等他完便答應下來:“侄兒自出門外,便有下人引你去翰香園。”
季瀟湘起身行了個禮,取了自己的披風推門出來,守門的家仆看見了,慌忙行禮問道:“公子要去哪裏,的可帶您前去。”
“不用。”
季瀟湘循著地上留下的腳印大步跟去,沒走多遠便看見隨從趙語雁的那個下人正低著頭往回走,上前截住問道:“你不是隨從趙語雁走了,怎麽這麽快就回來?”
那人聞言嚇了一跳,站住腳定睛細看,認出問話的正是王爺府上的賓客,心想這人怎如此無禮,直呼郡主姓名?
雖然如此想,嘴上卻不敢怠慢,連忙答道:“回公子,郡主走到半路便不肯再讓的隨從,的隻好回來了。”
“這丫頭倒是識趣。”在楚京城時經曆過無數女子不惜一切地倒貼追求,季瀟湘早已熟知那些有意為之的套路,對他來,趙語雁這一舉動無疑是在暗示他有所動作。
但他不知道趙語雁現在想的是什麽。或者,還好他不知道趙語雁正在想什麽。
“這人枉為名門世家,看上去知書達理,卻在席間不時地偷看我,著實令人反福”趙語雁獨自一人走在雪中,一時煩悶起來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那雙色眯眯的眼真是糟蹋了這一副好皮囊。”
“放肆!”低沉的男聲像個悶雷一樣從背後響起,險些把趙語雁嚇得摔倒在地。
“你——”趙語雁轉身正要發火,看見眼前那個像大黑塔一樣沉著臉的人,頓時沒了火氣。
“怎麽?”季瀟湘上前一步站到趙語雁麵前,高大的身影把嬌的郡主氣勢壓得一點都不剩。“背後人壞話,還想辯解麽?”
“我哪知道會有人在這種風雪裏跟著別人!”趙語雁在心裏暗罵一句,不服氣地爭道:“在席上時,你那雙眼睛不是色眯眯是什麽?”
“那叫玩味。”季瀟湘目不轉睛地看著趙語雁,仿佛一隻雄鷹盯著它看上的白兔,“多少女子求我看她一眼還不能夠,你有何不滿?”
“誰求你看她,你去看她便是,起來也算助人為樂,多行善事了。”趙語雁雖然有些怕,但嘴上功夫仍不遜色。心想:沒想到他在私下裏竟如此蠻橫自傲,方才在廳堂裏的真的是這個人嗎?
“我樂意看誰,與你何幹?”季瀟湘興致盎然地看著麵前這個瓷塑一般白淨細膩的可人兒,心想:“這女子果然不凡,生氣起來都如此好看。”
“你看誰與我無關。但這是景王府,不是在你家相府。”趙語雁輕咬嘴唇,對季瀟湘的厭惡幾乎滿溢出來,“我要去看火勢。赫赫有名的相府少爺,恐怕不會興心闖入女子深閨中吧?”
“你這麽一,突然覺得去看看倒也無妨。”季瀟湘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既壞又冷的微笑,“自古文人騷客不受禮法製約。如今下尚文,大才子千百人之眾,其中興許也有季氏之名,你可曾聽過?”
趙語雁見他如此自大,心裏有些惱怒,便:“女子居於庭院深閨之內,消息不甚靈便。隻聽過翰林學士季煜與今科狀元楊叡卿的才名。”
聽到‘楊叡卿’三個字,季瀟湘的臉色一下變得烏雲密布,比他頭頂的空更加陰沉。“這個名字,我不喜歡。”
這八個字從季瀟湘口中出既無感情也不大聲,卻讓站在大雪中的趙語雁覺得如同寒風凜冽、割麵刺骨一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