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何苦牽強
季炎,字南。翊衛大夫、馬軍副都指揮使,季昭長子。自幼習武、弓馬嫻熟,二十一歲從軍遠征江北,破敵數十戰,大捷而歸;二十四歲領兵西征,大破韃人馬隊,斬將七人;三十二歲獨自帶兵北渡,橫掃敵軍十三萬,斬將七十餘人,手刃三人。如今四十六歲,坐守西北邊境。
如此勇猛的人站在自己麵前,趙語雁終於明白季瀟湘身上那股霸氣是從何而來的了。
季炎身高八尺、膀大腰圓,雖然身為猛將,但外表卻繼承了父親季昭的麵孔,一派儒將氣質。起話來也是文質彬彬,聽不出半點粗俗氣息。
隻是他眉目之間總凝著一股殺氣,使得凡人往往對其敬而遠之,不敢直視。如今端坐於座上,自然令趙語雁壓力巨大,草草問安之後便坐在趙啟身旁,不敢抬頭看他。
趙啟和季瀟湘倒是言笑自若,並無不適的樣子。
“妹夫,前幾日是你生辰,可恨那一日正巧有韃人至荊西搶掠,不曾來拜會府上,實在是失禮。”季炎聲音雖不洪亮卻中氣十足,哪怕在百米之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兄長笑了,邊境防務乃是國之大事,自當放在頭一位。”趙啟笑容可掬地舉起杯來,“反倒是愚弟應當先敬兄長一杯才是。”
季炎舉起杯來應了趙啟,仰頭一飲而盡,歎口氣:“韃人連年犯邊,朝廷也無意北渡,實在是令邊關百姓度日如年啊。”
“這……”趙啟一怔,沒想到季炎喝了幾杯居然在席上出這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尷尬無比。
季瀟湘輕輕用胳膊肘捅了季炎一下,忙,“家父酒醉便愛些邊關的事,還望姑父見諒。”
“啊,對。”季炎搖了搖頭,放下酒杯:“妹夫,今我們有要事要談,就先不飲酒了吧。”
“好,好。”趙啟回頭吩咐道:“來人,將酒都撤了,看茶。”幾個下人快步走來將席上酒具器皿端走,不一會又拿來茶壺、爐火擺在階下,將茶壺懸在火上煮著。
這期間,趙語雁總覺得被人盯得如芒在背,卻又不敢迎望那人。她知道,會在這時盯著自己的隻可能是季炎——他在相自己未來的兒媳,看入不入的眼。
“為了湘兒這事,家父也是頭疼不已。”季炎拍了拍季瀟湘的肩膀,“這一次也是楚京城裏有些變故,因此難以依禮行事,所幸妹夫不曾怪罪,能讓湘兒和語雁定下親事。”
“兄長得哪裏話。”趙啟笑道,“瀟湘一表人才,更兼才華橫溢、武藝超群,女能嫁給湘兒,那是她的福分,豈贏怪罪’之詞?”
“……”第一次見自己的爹還有如此阿諛的一麵,趙語雁覺得又是驚訝、又是反感,悶悶不樂地想:“區區一樁親事而已,自家好歹也是王爺之尊,何必如賜三下四呢?難怪季瀟湘總是趾高氣昂的樣子,平常受到的奉承肯定不少。”
“不過,兄長楚京城有些變故,不知……”馬屁拍完了,趙啟留意到了季炎話裏的蹊蹺,“是何原由?”
“此事來話長,今日席上隻聊家事,就不談政事了。”季炎輕輕一笑遮掩過去,“湘兒,今帶你過來,可知道是要做什麽?”
“知道。”季瀟湘輕聲答。“不過,堂妹似乎有些不適。”
“哦?”季炎有些驚訝,“語雁身體不適?”
見季瀟湘拚命向自己使眼色,趙語雁慌忙道:“氣寒涼,因此染了些風寒……”
趙啟皺起眉頭看著趙語雁,“雁兒,剛剛見你還好好的,怎麽這就受寒了?”
“剛剛從望月閣上下來——”
“嚴不嚴重?”聽到‘望月閣’三個字,趙啟便打斷了女兒的話,他可不想讓季月心的事被季炎父子知道。
“還好,就是頭痛欲裂,手腳酸軟……”
“女身子有些弱,令兄長見笑了。”趙啟也沒什麽辦法,隻得向季炎賠罪。畢竟在信裏萬事俱備隻等完婚的可是他自己,現在趙語雁身子不適,肯定是沒法操辦大事了。
“冬月寒,冷風蝕骨,可得多加心。”季炎瞥了季瀟湘一眼,見他麵無表情地坐著,不由得在心裏歎了口氣,對趙啟,“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攪妹夫府上了。邊關事態不善,不宜在外遲滯。”
“這——”這一著弄得趙啟很是尷尬,忙,“既然如此,便等女病愈再議此事吧。”
“隻有如此。”季炎頓了頓,站起身,“湘兒,我看你還挺中意清陽郡,不如先在這裏呆幾吧。若論長幼,你也算是語雁之兄,等我走了,你去抓些藥材送來。”
“兒知道了。”季瀟湘也站起來應道。
眾人客套一番,趙啟一直將季炎父子送至門前,見他們上了馬才肯回來。趙語雁留在廳堂中,心想等爹爹回來了,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通罵。
果不其然,趙啟回來時陰沉著臉,一進門便:“雁兒,你的病究竟是真是假?”
“爹爹,是真如何,是假又如何?”
趙啟轉身命令道,“你們都出去。”等下人們都走了,才:“你知不知道,爹為了這門親事費了多少心血?”
“爹爹,我不喜歡季瀟湘。”趙語雁雖然低著頭,但話語裏卻充滿了執拗,“你為何總想讓我嫁給他呢?”
“我要你嫁他,自然是為了你好。”趙啟冷冷地,“你為何要通瀟湘,與他串連一氣裝病騙我?”
“因為我不喜歡季瀟湘,他也不想娶我。”趙語雁一扭頭,“爹爹你也看見了,我們兩個都不想成全這門親事,你又何苦如此執著呢?”
“雁兒,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對你、對爹、對這個王府有多麽重要?!”趙啟有些激動地走到趙語雁麵前,“你若不嫁給季瀟湘,爹這一輩子都會被人排擠、遭人打壓,直不起腰來!”
“唯有季家能將爹從這苦海深淵裏拉出來,難道你想看著爹一輩子這樣庸庸碌碌,頂著一個親王的爵位老死在這清冷的清陽郡嗎!”
“爹,你自己做不到的事,季家也做不到。”趙語雁頓時覺得自己心裏仿佛有什麽東西碎了一樣,站起身便往門外走,“如果他們能做到,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