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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溺愛

  “這丫頭,真是……”


  趙語雁賭氣離去的背影在黯淡的昏光下顯得分外單薄。趙啟看在眼裏,隻覺得她像極了自己時候的模樣,所以也沒有阻攔、更沒有訓斥。


  “等她想明白其中利害之後,應該也會回心轉意吧。”趙啟長歎一聲,靜靜地端起茶杯,“看來我隻有自己在此喝一杯清茶了。”


  趙語雁跑出門來也不管正在院中等候的下人,捂著麵龐一路往後院方向跑去。眾人見郡主如此神態,自然也不敢多事。


  “雁兒,爹爹曾經經曆過的境況,絕不會再讓你經曆一遍的。”


  曾經趙啟對自己過的話在腦海中久久地回響著。語雁明白,剛才自己心裏碎掉的東西,正是趙啟在她心中留下的美好的回憶和印象。


  隨著趙語雁的長大,趙啟的酗酒程度也是日益加深。那個依靠舉辦宴席和飲酒來麻醉自己的景親王,早已在日複一日的打壓和排擠中被酒樂腐蝕,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正如季月心所的那樣,趙啟雖然和善,但他懦弱、無能,而且平庸。要想打破加在自己身上的桎梏,幾乎隻能依靠聯姻這種政治手段。


  語雁不是不明白趙啟麵臨的窘境,她想幫助自己的爹,但真的要依靠這樣的方式嗎?


  “站住。”


  一聲斷喝將趙語雁從沮喪和失意中驚醒,她循聲望去,看見了身處於望月閣樓上的季月心。


  日已西沉,冷風料峭吹麵如刀。季月心卻獨處於望月閣上,掌著幾盞油燈,靜靜地等了趙語雁許久。她早已料到語雁會這樣不顧一切地跑回來,甚至猜到了她的路線。


  趙語雁遲疑了一下,不知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究竟應不應該上樓。


  即使把自己關在樓上,季月心也不可能不知道王府裏發生的事。選擇這個時候叫住自己,必然是因為有什麽事。


  猶豫再三,語雁還是向著望月閣邁出了腳步。


  自己今已經過得最夠糟糕了,憑季月心的三言兩語,還能糟糕成什麽樣呢?

  語雁走進望月閣,慢慢地爬上樓梯。每走一步,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被揪緊了一些。


  婚嫁、聯姻、季瀟湘、季炎、爹爹、季月心、娘親……這一切像糾纏不清的一團亂麻一樣堵在她的心口,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然,還有那個像極了七夕之夜偶遇男子的人,楊叡卿。


  自己究竟是為何而生,難道隻是為了滿足季月心口中的‘體麵’和‘名望’,擊碎那些所謂的‘陰謀’嗎?


  登上樓梯,房間裏點著四盞油燈明亮如白日一般,在窗外的昏暗空襯托下顯得格外溫馨。桌上還像自己離去時一樣堆滿了書信,季月心仍舊坐在桌旁的交椅上,顯得有些疲憊。


  “你……有什麽事嗎?”趙語雁的聲音有些生硬。


  “當然。你過來,坐在這裏。”季月心已經恢複平時的倨傲,此前的柔弱早已煙消雲散。“還有,即使隻有我們兩個,你也得叫我‘嫡母’,而不是‘你’。”


  “你把我叫來,隻是為了教嗎?”趙語雁坐到椅子上,仍顯稚嫩的臉龐上寫滿了心裏的感受——疲憊、憂傷,還有難過。


  “大哥今過來了,為的正是你和瀟湘的親事。”季月心話時臉上總帶著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情,仿佛將趙語雁的內心看穿了一般,“你們是用什麽辦法把他騙走的?”


  “騙?”趙語雁一愣,接著明白過來,“你怎麽知道的?”


  季月心笑了起來,“你和瀟湘,無論哪個人都不會聽憑別饒安排。”


  “是。”趙語雁心想,瞞著季月心也沒什麽用處,“我假裝受了風寒,將他騙走了。”


  “挺聰明。不過,你們能躲過這一次,下一次呢?文瑞和我可不會聽憑你們如此放肆,大哥更不會。”


  “……堂堂景王府和宰相府,談婚論嫁的時候卻如此草率麽?”趙語雁冷笑起來,“若是如此,你平常所的‘顏麵’又在何處?”


  “正是為了顏麵,才不得不如此草率。”季月心收起笑容,表情凝重地,“你不知道京師出了什麽事,自然不能理解。”


  “京師出了什麽事?”


  “有人上書陛下,請求將瀟湘派往梁州去任知州。”季月心歎了口氣,兩條細眉擰成了一個疙瘩,“梁州是西疆最遠之處,荒涼偏僻無比,更兼韃人連年進犯,正是最要緊的去處。他們將瀟湘派到那裏,無非是要借韃人之手除掉瀟湘。”


  “……他們上書,官家就會聽嗎?季瀟湘可是今科榜眼,考的又是科舉,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將他派到那種地方吧?”


  “‘功高震主’並非一句空話。當今聖上隻有二十七歲,正是想大幹一番事業的年齡,自然不甘於事事都要聽從一個元老的諫言,他想在朝中安置自己的親信。聖上為何要點楊叡卿為狀元?其中用意,明眼人早已瞧得出來。”


  “不是因為季瀟湘不如楊叡卿嗎?”趙語雁暗想。


  “早在半年前,瀟湘就已經考過武舉了,還是狀元。”季月心,“這事隻有爹知道,就連娘也被瞞了過去。”


  “所以,二十年前我為救你們季家而生,二十年後的今,我還要為救你們季家而嫁麽?”趙語雁冷冷地問。


  “不。”季月心搖了搖頭,“你和瀟湘,這整件事都是娘瞞著爹所為。而爹並不覺得梁州任官有何不妥,瀟湘更是摩拳擦掌,想去那裏成就一番事業。”


  “但是娘不願自己的孫兒涉險,所以才從中操作,想要尋個女子將瀟湘的心留在楚京城。再不濟,也會留在宏江以南。”


  “原來如此。”


  趙語雁這才把整件事情弄明白:季昭樂意孫兒到邊疆一展身手、保家衛國,而季瀟湘也樂於建功立業。


  但問題出在了趙瑞。最疼愛孫兒的她不希望季瀟湘置身於險境之中,所以才不惜假借季昭的名義安排季瀟湘和趙語雁相識,甚至要草草操辦他們的婚禮,這樣等到季昭想要幹涉時,也是為時已晚。


  季昭對趙瑞的愛幾十年如一日,他也不忍當麵戳破,隻暗示了趙語雁,希望她能明白。但這一點恰恰成為趙瑞有恃無恐的關鍵。趁著季昭身在返程,她安排季炎將定禮送到了景王府。


  而季炎身在邊疆不知其中就裏,隻知道盡孝道、聽母命罷了。


  “隻可惜,你們還不夠了解季瀟湘……”趙語雁喃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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