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姑侄對峙
在趙語雁與季月心對話的同時，清陽郡驛館中也有人正頭疼於如何勸他人。
“少爺，從昨戌時開始您就在寫回信，到現在將近過了五個時辰，莫您是肉身凡胎，就是鐵人也熬不住啊……您還是快些歇息一會，養足了精神再——”
“出去。”
“……是。”侍女最後看了一眼仍在奮筆疾書的季瀟湘，悄悄地歎了口氣，隻得開門走出來。
“如何？”見侍女出來，李原便迎上來問，“少爺可願休息了？”
侍女搖搖頭，“李侍衛，連你都勸不動，我們這些做下饒又怎能通少爺呢？”
“唉……”李原重重地歎息一聲，揮手示意侍女退下，自己推門進了屋子。
“我過了，出去。”季瀟湘頭也不抬地命令道。
“少爺。”李原站在原地，鐵了心要勸季瀟湘歇息一會再寫回信。
認出李原的聲音，季瀟湘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李原，若你還想催我歇息，我便也將你逐出此門。”
“少爺，老爺臨行前曾留下命令，叫在下代為看管少爺，決不能叫少爺無辜受傷。”李原低著頭，“如今少爺晝夜不停地撰寫回信，在下無法不進一詞。”
“早在半個時辰前你就已經進過了。”季瀟湘放下筆，將寫好的回信放在一旁，又拿起一張空白的信紙放在麵前。“你已經盡到作為侍衛的職責，若爺爺日後責怪下來，隻管我不聽勸便可。”
“……”李原沉默了一會，“少爺，你為何執意如此？這些信究竟有哪裏重要？”
“李原，你要是不懂就出去。”季瀟湘冷冷地，“這裏的書信都是父親、叔叔、祖父友人或下屬寄來的賀詞，若不一一回複，便有輕蔑之嫌。如今正是朝廷換代之際，多樹政敵絕非有益之舉。”
“但是少爺，就算如此也不應該如此秉燭達旦，往後四日之內日日有事，憑你現在的狀態，隻怕難以為繼啊。”
“無妨。”季瀟湘飽蘸濃墨，繼續運筆如飛。“李原，你若是沒什麽事做，就來替我磨墨。”
“……是，少爺。”李原終於明白，為什麽一向吝惜溢美之詞的季宰相竟會出‘楊叡卿為麒麟，吾孫便是王佐’這樣的話了。
李原剛站定在季瀟湘身旁，拿起硯台準備磨墨時，門卻被敲響了。
“少爺，景王妃來訪。”侍女輕聲道。
“二姑？”季瀟湘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將筆放在筆架上，“請她進來。”
“不必了。”侍女正要去請，季月心早已推門而入，“我還曾想過為何瀟湘肯住在這種簡陋的驛館裏，原來是因為楊叡卿也在這裏。”
“一口氣慪到現在，何必呢？”季月心微笑著。
“姑姑，你來隻是為了笑話侄兒嗎？”季瀟湘起身迎接，聽了季月心的話很是不悅，但還是要盡晚輩之禮。“李原，快請二姑上座，看茶。”
“當然不是。”季月心毫不客氣地坐在交椅上，等著李原將茶水備好才：“李原，你先退下吧。在外看護，莫使隔牆有耳。”
“是。”
季瀟湘起身倒滿兩杯茶水，坐回位上等待季月心開口。
“瀟湘，你如實回答我：你與語雁同謀騙了你爹，是不是因為她是景王的女兒？”
“景王的女兒？表妹出身如何，難道不是盡人皆知的嗎？為何要因為她的身世騙爹？”季瀟湘笑了笑，“姑姑，侄兒不太明白你在什麽。”
“我倒是覺得你明白得很。”季月心死盯著季瀟湘的雙眼，“當今聖上頗有打壓季氏的意思，你擔心與長年被打壓的景王府聯姻會給季家帶來隱患，所以才不肯娶語雁過門，對麽？”
季瀟湘沒想到季月心會如此直接。在他的記憶中，二姑想來是個城府極深、言語迂回的人，從來沒有這麽直率過。
“姑姑，侄兒與你本是一家人，何必搞得如此生分呢？”季瀟湘笑了笑，將茶杯推到季月心麵前“來，嚐嚐侄兒從楚京城帶來的禦賜毛峰。”
“瀟湘，我來可不是為了和你客套話的。”
“……”季瀟湘臉色陰沉地放下自己的茶杯，一言不發。
“姑姑，侄兒雖然不算正人君子，但還遠未到如簇步。真要論到尋一門親事，侄兒還不想將政事牽涉其鄭”
“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季月心壓根不信季瀟湘的話，“娘她偽造書信的事，想必爹已經知道了吧？”
“偽造書信？姑姑，你是指什麽？”
“瀟湘，我不想家事的時候還得和你兜圈子。”季月心很不喜歡季瀟湘與他年齡極不匹配的城府之深，“直吧，爹他究竟知不知道？”
“祖父已經知道了。”季瀟湘沉吟一會才，“不過，這事並無大礙，姑姑你應該知道，祖父他一向對祖母——”
“爹是什麽態度？”
“祖父對祖母一向不忍深責，自然沒什麽，這事也就如此作罷。”季瀟湘喝了一口茶水，從心裏並不把季月心當做自己的長輩看待。
“我問的是你和語雁的親事。”季月心板起麵孔，嚴肅地。
“祖父？他自然不肯。”季瀟湘禮貌性地笑了笑，“姑姑，這裏隻有你我二人，我也不妨給你聽：祖父一向不願與你和景王府有過多牽涉，這你應該是知道的。”
季月心有些落寞地歎了口氣，但很快便以喝茶的動作掩飾過去。
自從有了趙語雁之事以後，季昭便對季月心這個女兒極為不滿，一度險些將歸寧省親的季月心驅逐出府，這件事其他人不知道，季瀟湘卻是在場的。
他明白季月心一向對這件事心懷愧疚和遺憾，所以才故意將季月心和景王府並列而談，為的就是戳痛季月心的這道傷痕，讓她陷入混亂。
季月心略微冷靜了一會，放下茶杯問：“既然如此，你是怎麽想的？”
“我？”季瀟湘嘴角一揚，“姑姑，實不相瞞，表妹她與楚京城裏的女子截然不同，侄兒著實對她有些興趣，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