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君與後
半個時辰後,趙晉回到臥房內,意外地看到季婉清穿著寢衣坐在桌前,正捧著一本書凝神細讀。
“清兒,怎麽還沒就寢?”趙晉坐到季婉清身旁,輕輕地攬住她的腰身。“你自幼體弱多病,可得好好休息才行啊。”
季婉清略帶疲倦地笑了笑,把手裏的書卷放在桌上,就勢靠在趙晉懷中喃喃地,“臣妾聽到陛下久違的朗聲大笑,不禁好奇發生了什麽事,越想越睡不著,索性在這裏等著陛下了。”
“哎,我不是早就跟你過了嗎,隻有我們兩個人在的時候不需要用這些敬詞。”趙晉寵溺地捏了一下季婉清的鼻尖,“這裏沒有皇上和皇後,隻有夫妻。”
“是。”季婉清含笑答道,“不過……我也隻是有些好奇罷了,如果陛下不願意,那我也就不問。況且陛下白裏政務繁忙,現在也該早點休息才是。”
季婉清不禁貌絕於下,她的聰明也是超過了大多數女子。自幼在相府生長,她明白朝廷上正在發生的這些風雲變幻。季煜的循循善誘使她明白了何為‘國’、何為‘家’,她絕不會利用皇後的身份為季家謀什麽福祉,也絕不會恃寵而驕,向趙晉打聽朝政的事。
趙晉曾發自內心地感慨:與朝中大臣交談,或如飲烈酒、或如嚼蠟,與皇後交談,則如飲陳釀淡酒,酒不醉人而人可自醉。不隻是因為她的美色,更是因為她這種如春霖般幹淨而細膩的聰明。
“告訴你也無妨。”趙晉笑起來,緊緊地摟住季婉清。“平常你都不會對朝政感到好奇,今難得有這麽一會,可不能讓它失望了。吧,你想知道什麽?”
“朝政之事,我怎麽能打聽呢?隻是有些好奇陛下所的‘得一國士,又得一人才’,這兩個人是誰,臣妾也想略知一二,以與陛下同樂。”
“你看你,又犯了老毛病不是?”趙晉又捏了一下季婉清的鼻尖,“這裏是你我的寢宮,沒什麽人在旁邊,就不用再刻意使這些敬詞了,聽著多見外。”
“臣——”季婉清剛一開口就被趙晉緊緊地盯住了,她慌忙改口道,“我知道了。”
“這才對嘛。”
此時,趙晉臉上的溫柔與白判若兩人,興許在今生今世,隻有季婉清有幸得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
“國士,就是我在殿試上欽點的狀元楊叡卿。”趙晉如數家珍般不無得意地道,“此人早在朕點她為狀元之前,便贏麒麟’才名。我有心栽培他,卻又歎恨此人雖然文采、策論都無可挑剔,卻在武略和性格上略有些缺憾。”
“為此,我特意給他安排了一些磨礪與試煉,剛剛接到線報,他如今已是脫胎換骨,在性格上絕無半點問題了。”趙晉滿意地,“你,這麽一來,我豈不是得到了一個文武全才,又忠心耿耿的‘國士’?”
“楊叡卿……如果是他的話,確實堪稱‘國士’。夫君慧眼識人,妾身也與有榮焉。”季婉清調皮地眨了眨眼。
殿試那,趙晉特意安排季婉清藏在殿外暗中聽取進士們的策論、對答。事後趙晉問起她的看法,季婉清首先劃掉了季瀟湘的名字,理由是‘獨而霸,堪為王公卻不堪為臣下’,這令趙晉對她刮目相看。
季婉清和季瀟湘這一對表兄妹的關係一直還算不錯,季婉清始終對自己這個表哥沒有什麽意見,而季瀟湘對自己這個表妹也有些若有若無的憧憬和向往。
或許,季瀟湘會格外在意趙語雁,正是因為她和季婉清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就連談吐也有幾分相像。
隻可惜,季婉清最了解季瀟湘,也是她率先替趙晉抹去了季瀟湘這個選擇。
趙晉是聰明之主,他早已暗中了解過季家的明細,自然也清楚季瀟湘是個什麽樣的人。早已在心裏抹掉季瀟湘的他在聽到皇後與自己不謀而合時,其心中的欣喜和驚訝可想而知。
從那以後,趙晉對季婉清更加親密無間,甚至時常把大臣的奏章讀給她聽,從她那裏獲取一些意見。
“那麽……人才又是誰呢?”看著心情大好的趙晉,季婉清又問道。
“張平。”趙晉答道,“此人生得其貌不揚,但卻忠誠而謹慎,行事縝密卻不乏大膽之處,正是做眼線和細作的最上人選。尤其可圈可點的,是他對我的忠心,絕不會因任何原因而動搖。”
季婉清聽著默默地點頭,過了一會,她終於拋出一個自己憋了許久的問題,“那麽,夫君想把楊叡卿安置到什麽地方去呢?”
趙晉嘴角一揚,“梁州。”
因為宏江的存在,梁州自古以來便是南疆的然屏障。其地多山,可謂峰巒疊嶂、連綿不絕,更兼梁州之地多陰雨氣,一旦下雨,山區間滿地泥濘,人馬難校
遙想當年,常逢光親率五千軍兵自絕巔上裹棉被翻滾而下,直至險‘門關’前。五千人如神兵降,內外夾攻使守軍束手就擒,在門關之後的守將望風而降,這才替楚國取得梁州,立下建國第一大功。
現如今,楚國偏安於江南,拒宏江、梁州而守。韃人以車騎為主的機動部隊難以逾越這兩道險,隻剩下兩個選擇:其一是取道梁州、荊州交接之處,奪得渡口順江流而下;其二便是不惜傷亡強攻梁州,拿下梁州,則楚國滅亡就隻是半年可期的事了。
準備把楊叡卿安置於梁州,可見趙晉對他的期望之深。甚至不惜設下重重陰謀迫使他於一夜冥想之後脫胎換骨,成為真正可堪大任的人才。
而此時的楊叡卿已經脫出逐虎澗密林,來到了梁州後方第一重鎮,錦城。
錦城位於梁州罕見的平原沃土之地,傍宏江而建。江水滔滔,從城邊奔流而下,洗刷著陳舊的城牆,已有近千年之久。
來到這裏的楊叡卿,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投向自己的故裏——呈楊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