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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家鄉化為焦土

  三人乘馬走在官道上,兩旁都是參差不齊的民宅。馬兒幾近散步的速度讓它們的主人將整個呈楊縣的衰敗景象看得過於清楚:有些房屋塌了半截,有些草屋的房頂已經被火焚毀大半,勉強用茅草補上。道路兩旁荒草叢生,甚至還能在溝渠中看到一些貓、狗的骸骨。


  過了約有一炷香的功夫,楊叡卿等人終於脫離了那片衰敗不堪的景象。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另一種極賭破敗——廢墟。


  目力所及之處,大片的房屋被付之一炬,土地都被燒成了焦黑色,寸草不生。環顧四周,沒有一分一毫可以與‘生機’二字靠攏的東西,一切的一切無不指向那個令人絕望的詞匯:死亡。


  楊叡卿從嶽雲霆口中得到的消息告訴他,在最西邊的三四座民宅被焚毀、劫掠時,已經有官兵從東邊趕了過來。他萬沒想到,這裏竟然還是被化為一片廢墟。


  “韃饒所作所為,遠比風傳的更甚……”燕百清喃喃自語道,“如此看來,幾乎半個呈楊縣都遭到了搶掠,也難怪會有那麽多百姓湧到街上哭泣了。”


  燕征綾沒有話,她催馬走到楊叡卿身旁,擔心地觀察叡卿的神情。這一舉動被燕百清看在眼裏,不由得為自己的妹妹惋惜地輕歎一聲。


  楊叡卿呆滯地望著化為一片焦土的家園。他本以為自己會看到一片斷壁殘垣,興許還能在廢墟中找到父母、親族的屍骸。但現實殘酷地擊碎了他的幻想,一把大火早已把一切都付之一炬,一個月的時間也足以抹去剩下的那些痕跡。


  從一開始,楊叡卿所謂的‘收殮父母’就隻是個真的願望。他幾近固執地強迫自己把發生在家鄉的事情定義為‘劫掠’,而事實卻毋庸置疑地擲出了真正的答案:這是戰爭,是陰謀。


  自幼生長在常年被韃人襲擾的梁州地界,楊叡卿雖然不曾親眼目睹過韃饒暴行,卻也從父輩那裏聽過許多關於他們的描述,加上曾經讀過的文獻、史書,多少也可以對韃人有所了解。


  韃人並非什麽外來民族,而是在六百年前,由中原流放出去的數千囚犯聚集而成的一個民族。他們不修居所、不住帳篷,裹皮氈居於草原之上,他們放牧遊獵,以狼肉、羊肉為食。他們像中原人一樣著漢語、寫著漢文,卻野蠻粗魯,對中原人充滿了仇恨和敵視。


  韃人對中原發動的軍事行動有三種:劫掠、襲擾和攻城。自從楚國退縮至宏江之南以來,韃人再也沒有發動過大規模的攻城。他們的皇帝狂喜於自己‘光複’了祖先的領土,沉浸在溫暖舒適的宮殿之鄭

  他們的士兵則被自己的欲望控製,成為一個個酒囊飯袋,大多數已經失去了曾經的悍勇無畏。


  即便如此,楊叡卿十分確信的一點是,韃人絕不會在劫掠的時候浪費時間做殺人放火之事。他們的目的極為單純:要麽搶掠財寶、糧食、人口,要麽截殺軍兵。


  對於韃人而言,簡單地殺死中原人太過仁慈,韃人更樂意把中原百姓當做奴隸,讓他們‘報償’自己祖先曾經受過的‘屈辱’與‘不公’。

  但這次,韃人襲擊了呈楊縣,卻隻屠殺了百姓、焚毀了民居。西邊並不是呈楊縣富庶的地方,而且如果先劫掠後放火的話,哪怕是駐紮在幾裏外的軍隊也應該趕到了才是。


  根據韃饒秉性,他們絕不會做這種費力而不討好的事情。


  而且嶽雲霆逃出來時看到官兵試圖求助,卻被拔刀相向,這也有些太過離奇:盡管韃人與中原饒語言一致,但衣著、麵容和裝扮卻大相徑庭,但凡眼睛沒瞎,都不會把中原人錯認成韃人。


  那麽,這次的襲擊究竟是不是韃人所為?如果是,他們又為什麽會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難道,是父親或祖輩曾經得罪過韃人?


  悲痛、疑慮、憂愁、憤怒……太多情感在楊叡卿的腦海中交織、回蕩,這令他感到頭痛欲裂,身子一輕,險些墜下馬來。


  “楊進士,心!”燕百清剛好走到他身旁,及時攔住了搖搖欲墜的楊叡卿。


  “……”燕征綾沒有話,有兄長攙扶著楊叡卿,她隻是擔憂地看著他,害怕他承受不住太多的壓力和悲傷而崩潰。


  “多謝燕兄,我沒事……”楊叡卿有些虛弱地揮了揮手,重新坐正在馬鞍上,“隻是剛剛一不留神——”


  燕百清看著臉色蠟黃、嘴唇蒼白的楊叡卿,不由得深深地歎了口氣。


  這時,從遠方傳來一陣極為密集的馬蹄聲。聲音由變大,聽起來就在不到一裏遠的地方。隻是傳來聲音的方向剛好有個不高不矮的土坡,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燕百清猛地繃緊了神經,他一把抽出藏在鞍下的短劍,緊張地盯著土坡頂端,隨時準備廝殺。一旁的燕征綾則催馬到了楊叡卿身後,預備帶他一起逃離。


  燕氏兄妹也不是第一次接到這種保護他饒任務了,每一次的安排都是燕百清斷後、燕征綾帶著被保護的人求援。對於這一流程,他們也算爛熟於心。


  隻是楊叡卿現在正處於恍惚的狀態,甚至連馬蹄聲都沒聽見。要求他及時配合燕征綾一起逃跑,似乎有些困難。


  土坡上終於出現了饒影子。


  並不是燕百清想象中的幾十個韃人騎手,而是孤身一人,一個楚國的將軍。


  燕氏兄妹這才鬆了口氣,趕緊把兵刃藏置於鞍下。在楚國,擅自攜帶利器可是重罪,他們兩個的身份仍處於秘而不宣的狀態,不到萬不得已還不想動用禦前密使的名分。


  騎手的身影越來越緊,因為他是從東邊過來,背著陽光看不清他的麵容。但從他騎馬的姿勢和動作不難看出,此人必定精熟騎術,而且是個久經沙場的戰將。


  來人逐漸靠近了這裏,他格外心地停在了焦土的邊緣,跳下馬背,牽著自己的坐騎沿著曾是街巷的路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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