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夢澤
通過鄰四道崗哨，一路走來都隻是一些夾雜著腐葉、枯木的泥濘之地，四處布滿茂密枯萎的灌木，每走一步，結著冰碴的泥地就會發出細微的聲音，令人聽著十分不適。
趙語雁也曾聽過有關夢澤的傳，她知道這裏的路十分複雜，加上看出常雲夕還是有些擔心朱勤，不想再用各式各樣的問題去饞她。
常雲夕曾多次在‘封禁’之外的時間步入夢澤尋找線索，這是她第一次在冬闖入這裏。持續了近七年的目標終於達成，她卻無心興奮。
盡管嘴上著不擔心朱勤，但那可是自己從來沒見過、也沒聽過的四個人。父親是極為精明的商人，在看人、用人方麵頗有一套心機。能夠被他雪藏至今的殺手，必定是一等一的高人。
朱勤就算武功蓋世，在這種狹惡劣的環境中獨自麵對這四個古怪的高手，倘若有個疏失，隻怕……
平時多次對他表現出‘嫌惡’之情，但常雲夕明白，自己對這個亦師亦友，又對自己有些莫名執著的武功師父，還是有一些依賴和感情的。
四周鴉雀無聲，隨處可見破敗不堪的爛泥地。自從常家開始在冬季封路以來已有百年之久，，伴隨著對常家的恐懼一年年地加深，楚國的百姓逐漸對夢澤避之不及，哪怕在春、夏、秋三季，也沒什麽人會走進這裏。
人跡罕至之下，夢澤的道路逐漸被雜草和灌木覆蓋。無人在此取水之後，湖水一年年慢慢上泛起來，蠶食著周圍的土地。夢澤附近也漸漸變成了一片被水浸泡的泥地，加上無人打理，這裏也就不再有道路。
眼看就要走到夢澤湖區，關於朱勤的事，常雲夕不敢再想，她也強迫自己不要再想。既然朱勤替自己爭取來了這一次機會，那就必須好好利用起來。
製取江冰之處在夢澤之北，常雲夕等人走進來的地方在西北處，憑借以前的記憶，雲夕大致估算出了兩地之間的距離，她勉強通過枯枝間隙處露出的太陽分辨方位，帶著趙語雁和呂敬一步步往正北方向走去。
此時已經到了申時前後。日近西山，偏斜的陽光已經有些黯淡，趙語雁覺得眼睛似乎有些模糊，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著麵前的路，不希望因為自己崴腳或摔傷拖了雲夕的後腿。
至於呂敬，則跟在趙語雁身後兩三步的距離，密切地關注著語雁，擔心郡主走不管這樣糟糕的路麵，會摔傷自己。
“語雁，實話，我也不知道夢澤裏麵究竟有什麽事。”心事重重之下，常雲夕的聲音也變得低沉了許多。
“如果真的有什麽危險，你隻管顧著自己逃跑就是了。我是他的女兒，爹絕對不會傷我，你就不一樣了。這裏人跡罕至，哪怕你是皇後、王妃，也可能會被他們滅口。”
趙語雁剛想開口回答，忽然聽見幾聲痛苦的慘叫從前方傳了過來，這慘叫聲過於淒厲，在這種幽謐的地方格外滲人。
“你們聽到了嗎？”語雁緊張地聲問道，“這個聲音是……”
“不錯，就是從夢澤那邊傳來的。”常雲夕也繃緊了神經，生怕下一秒就會從兩旁衝出什麽伏兵。“我們心一點，慢慢地摸過去。語雁，你就走在我和呂護衛中間，注意保護自己。”
“你放心吧。”趙語雁依言行事，走到了常雲夕身後。
眼看著麵前就是灌木林和沼澤的盡頭，每走一步，常雲夕都覺得自己的腿變得更加沉重，她既想快點看到夢澤裏發生了什麽，又有些抵觸事情的真相，害怕一旦看到了真相，自己就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與父親相安無事地生活下去。
後悔？不，她畢竟是個二十一歲、還沒出嫁的女孩，需要更多的決心去完成她要做的事情，僅此而已。
時而傳來的慘叫聲令趙語雁和常雲夕惴惴不安起來，這些聲音好像鞭子一樣抽打在她們的心頭，令這兩個姑娘感到越來越緊張。
終於，她們走到了灌木林的盡頭。迎麵而來的，是飽含著水氣和清爽味道的一陣陣清風，浩瀚廣袤的古之夢澤終於出現在這一行人麵前。
盡管是隆冬時節，夢澤卻隻是在湖麵結了一層晶瑩剔透的薄冰，一眼望去還能看到冰下緩緩流動的湖水。夢澤之廣闊足有萬頃，斜射下來的陽光照在結冰的湖麵上，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斑，在地間明亮地閃爍著。
這裏的地雲水都澄澈透明、純淨自然，令人彷若隔世。夢澤，本應是一處靜謐美麗、安靜祥和的人間勝景，此時卻被窩在一角的人群硬生生地破壞了。
無論是常雲夕還是趙語雁，都清楚地看到在距離自己不足百步的地方，有一塊湖水被染成鐮淡的紅色，血的顏色在自然之間顯得格外紮眼。
在被染紅的湖水近岸處，他們看到了近百名全副武裝的家丁，還有更多身穿單衣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平民，正排著隊往湖口走去。不時有人被家丁抽刀砍滲落湖中，百姓們隻是沉默著，隻有在被傷害的時候才會發出一聲最後的慘劍
“這……究竟是什麽？”常雲夕在內心深處拒絕承認這是現實，但眼睛卻在時刻提醒著她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他們……他們都是普通的百姓吧？”
“……”趙語雁目眥欲裂，幾乎要抑製不住內心的憤怒，她終於明白了數百年來常家是通過怎樣的手段來威懾停雲縣的百姓，也總算理解了自己從百姓臉上看到的恐懼究竟來自於何方。
夢澤，自古被稱作江南之靈，萬頃碧波、宛如仙境。在這樣的地方，竟發生著如此罪惡的行徑。製取江冰不過是一個幌子，每一個下水的百姓都會死——或是被刀劍所傷，或是凍斃於湖水之鄭
倘若夢澤有靈，此刻又是怎樣的憤怒與悲戚呢？倘若蒼有眼，又怎能容忍這樣的罪孽發生在世間？
“語雁……我們……我們去阻止他們。”
常雲夕的聲音已經在顫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