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來遲之人
除趙語雁之外,其他四人都明白這種聲音意味著什麽,他們立刻警惕地向四周望去,在陰暗枯萎的枝幹間搜尋著敵人的身影。
鳴鏑,即是響箭。常用於行軍、哨戒、搜捕之中,此箭一出,便意味著有人正在附近集結兵力,正準備發動進攻。這時能在夢澤射出一發響箭的,隻可能是來搜捕常雲夕的家丁。
趙語雁沒聽過鳴鏑的聲音,但她還是變得警惕起來。鳴鏑的聲音既尖銳又刺耳,讓人一聽就會不由自主地變得緊張。
季瀟湘皺起眉頭仔細地搜尋著可疑的身影。無奈這時太陽已經逐漸被遠處的山影遮蔽,難得的幾縷餘暉也已被霞雲和縱橫交錯的枯枝遮蔽,能夠提供給他的光極為有限,隻能勉強維持視線。
他們隻能聽得到有人在周圍快速移動的腳步聲,卻找不到對方的身影。對方似乎也礙於黑暗的環境,花了整整一盞茶的時間才終於集結完畢。
好在他們並不打算偷襲。在一陣相當密集的腳步聲結束後,常家的家丁們簇擁著一名老者走了出來。他們已經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將五個人圍在中間。
趙語雁抬眼望去,竟無法估計圍困他們的究竟有多少人。可能因為林子裏太晦暗,也可能是來得人實在太多,數不出人數。
“大小姐,既然餓了,為何不回府好好地吃一頓飯呢?”景叔微笑著走上前來,“老夫為你準備的紅燒肉,隻怕現在已經冷了,可能得熱一熱才能吃。”
“景叔,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說這些話呢?”
“‘事到如今’?雲丫頭啊,不管到什麽時候,你都是你爹的女兒,我的義女。老夫我豈能因為你一時糊塗犯下的錯誤,就與你形同陌路呢?”
這一番話說得常雲夕心裏很是難受。盡管她已經明白景叔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卻還是難以再次駁回他的好意,即使這種好意是虛情假意。
景叔太了解常雲夕的性格,他知道如果自己擺出一副強硬的姿態,隻會讓她更加堅定地對抗自己,但如果自己繼續用溫情軟語作為武器,常雲夕就會變得越來越猶豫。
“住口!”季瀟湘看破了景叔的用意,他厲聲喝道,“敬崇山,自三十年前的揚州血案,你還記得麽?”
景叔的臉色一下從紅潤變得煞白,緊接著又轉為蠟黃色。他的表情也隨之變了又變,一度露出十分驚恐的神情。但他很快就平複了情緒,平靜地問道,“你在說誰?你又是何人,敢在夢澤中撒野?”
”我是誰,你不必知道。”季瀟湘冷笑一聲,利落地抽出腰間寶劍,“但你是誰,很快就要公之於天下!”
“左右護衛,拿下這個大放厥詞之人!”景叔終於按耐不住,怒聲喝道。簇擁在他兩側的護衛立刻抽出佩刀衝上前來。
季瀟湘見敵人衝來卻紋絲不動,反倒是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李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護衛麵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出數掌,將衝在前麵的五人擊倒在地。
景叔沒有料到這個毫不起眼的年輕人竟會有如此身手,他頗為焦躁地撚著胡須,“你們,全都給我上!不需要留活口!”
“是!”四周響起一片呼應,聲音大到震得樹上的枯枝都折斷了幾根。趙語雁這才猜出究竟來了多少人。
“他們竟然把整個山莊的家丁都派過來了?!”常雲夕的神情極為嚴肅,“語雁,千萬不要離開我們身邊。這次來的足有四百人之眾,我們沒法抽身幫你。”
景叔冷冰冰地看著被家丁步步緊逼的常雲夕,臉上已經沒了之前那副和藹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心狠手辣,是疑慮重重。
“景叔,當真不留大小姐的性命?”
正當景叔潛心思考如何處理之後的事時,一個雄壯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他沒來得及細想,隨口答道:“我不是說了?不留活口!”
“既然如此,那就不留吧。”身後的人‘嘿嘿’一笑。
景叔這才察覺到有什麽不對,但他還沒叫喊出聲,就已經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在所有人驚異的目光下,朱勤那鐵塔般的身影出現在了景叔身後。
“朱勤?!”常雲夕的聲音裏半是驚訝、半是欣喜。“你之前都到哪裏去了?”
朱勤抬臂擋住朝他劈來的三把快刀,像掰骨片一樣折斷了刀身。“小的在第四道崗哨那遇到了點麻煩,多虧季公子趕到才脫身。救護來遲,還望大小姐恕罪。”
除常雲夕外,在場的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朱勤,隻見他隨手提起兩名向他進攻的護衛,宛如拎小孩般丟出幾丈遠,落在沼澤中。
“金鍾罩、鐵布衫、金剛勁……”李原和呂敬看著朱勤這一係列動作,隻覺得自己仿佛在閱讀一部活生生的《中原武功大全》,不禁為之連連叫好。
鬧著玩似的解決了剩下的護衛之後,朱勤仍站在原地,兩隻虎目向四周掃視著。“上前者,死。”
眾家丁看著這個鬼神修羅般的男人,打從心底裏湧起一陣陣的恐懼。有不少人丟下武器轉身便逃,仍有幾個留在原地,在去留之間糾結猶豫。
“上前者,死!”
朱勤動用了獅吼功,其聲音如數百洪鍾同時撞響,被震斷的枯枝大片大片地落下。留下來的家丁紛紛用手捂住耳朵,離朱勤比較近的幾人甚至鼻中流血,幾乎昏絕。
趙語雁、季瀟湘等人卻並沒什麽事,他們看著麵前的一幕,想不出用什麽樣的語言才能形容自己的所見所聞。隻有常雲夕看著這些自家的家丁或掙紮、或逃竄,心情十分複雜。
“朱勤,夠了。”雲夕輕聲道。
盡管聲音很小,但朱勤立刻收起了功力。那些掙紮的家丁立刻連滾帶爬地往停雲縣的方向沒命地跑去,頭都不敢回。
“大小姐。”朱勤走到常雲夕麵前單膝跪下,“小的來遲,讓您受苦了。小的恨不能自絕經脈死在您麵前,方能稍減心中愧疚。”
“你今天已經夠辛苦了。”常雲夕一改平時的辛辣,柔聲道,“多謝你了。”
“大小姐,您……”朱勤抬頭看了看常雲夕,緊接著換上了平時那副嬉皮笑臉,“小的對您的崇敬猶如宏江之水滔滔不絕,千秋萬世永不停息,又像山間清風與雲端明月……”
看著朱勤在常雲夕麵前嘰裏呱啦地說著,季瀟湘和李原的臉上充滿了懷疑人生的表情。
“這個人……究竟是世外高手,還是走火入魔的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