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第14章
二十分鍾後。
林陸遠回到病房。
兩手都拎著塑料袋，大大，好幾包。
他將袋子放到桌上，全部拆開。
：“你隻能吃清淡好消化的，我買了粥，還有麵，要哪種？”
祝安垂著眸，“……隨意。”
林陸遠很了解她口味，給她拿了香菇雞絲粥，又拆了好幾碟配菜，都是她喜歡的。
一一放到她麵前餐板上。
剩下都給了段南嘉。
一時之間。
病房安靜下來。
還是段南嘉打破這寂靜。
“阿遠你不吃嗎？你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東西了。”
祝安手指微頓。
抬眼，視線落在林陸遠身上。
林陸遠臉色不太好，捏了下鼻梁，看起來有些疲憊。
卻也無損這驚豔容貌。
他：“我不餓。你吃完就回去吧，今謝了。”
段南嘉撇撇嘴。
似乎想什麽，但忍住了。
聞言，祝安放下勺子，輕聲，“你們都回去吧。”
林陸遠倏地抬頭。
祝安徹底無視他表情，平靜地：“我一個人住就可以了。”
林陸遠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行！”
她一個女孩子，怎麽能一個人住院？
不安全問題了，如果有什麽需要呢？如果發生什麽意外呢？
林陸遠不敢想象。
“安安，你別鬧孩子脾氣。雖然是手術，但動手術就是大事，沒有人陪床照顧會很不方便……”
祝安勾了勾唇。
一字一句，慢聲細語，像是一個愉悅的劊子手。
“林陸遠，你在這裏陪著，我才會覺得更不方便。”
並非她不知感恩。
隻是不想再給自己機會受傷了。
林陸遠這般短暫溫柔，就是致命毒藥。
足以讓人傷痕累累，無力生還。
……
這場麵實在太過尷尬，還有點震撼。
圍觀群眾段南嘉一動不敢動，恨不得連呼吸聲都壓到最低，減少存在感。
他驀地意識到，自己推測出現了問題。
這並不是普通表兄妹在打打鬧鬧。
祝安表情不對。
林陸遠就更反常了。
認識這麽多年，沒見過林陸遠出現這種情緒。
是無比糾結、又帶著不自信的痛苦掙紮。
這完全不是他。
還是，隻有在祝安麵前，林陸遠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失態是因為祝安。
喝醉酒那回，也問到了祝安。
連薑婷都起過祝安。
段南嘉撚了撚手指，總覺得自己無意間勘破了什麽家族秘辛。
他陷入沉思。
……
林陸遠沒注意到好友表情。
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祝安身上。
祝安完，頭也不抬，繼續喝粥。
配菜裏有個醬黃瓜，是海市人配粥最愛，酸酸脆脆，很有味道。
她夾起一塊，放進嘴裏，眼睛微微眯了下。
看起來很滿意。
這一表情，頓時把林陸遠氣著了。
他在病房裏踱步。
來回兩輪，才平心靜氣，“我跟你好好。”
祝安：“我在好好。”
林陸遠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旁邊，從沙發上拿起外套。
咬牙切齒，“行。”
他轉身離開了病房。
背影毫不留戀。
病房門重重闔上，“嘭”地一聲，像是驚雷在耳畔炸開。
祝安臉上，血色褪得幹幹淨淨。
手臂垂了下來，勺子也落回碗中。
段南嘉圍觀了全程，沒想到發展是這個方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磕磕絆絆出聲，“安安妹妹……”
祝安垂眸，仿佛力氣盡失，“你也走吧。謝謝你……段哥。”
段南嘉愣了愣。
林陸遠明顯是負氣跑掉，要是他也跟著離開，把祝安一個人放在醫院……林陸遠知道了，指不定要遷怒他。
段南嘉並不是害怕林陸遠。
隻是從大學開始，林陸遠就十分厲害。
年紀，做事卻縝密有魄力、還有非凡領導才能，讓所有人不自覺都會聽從他。
也是林陸遠一手將他拉出來，從一個苦逼程序員，成了一家公司二把手。
財富、權利，樣樣有了。
論功行賞，都該感謝林陸遠。
段南嘉猶豫良久。
祝安歎氣。
“我要睡了。再見。”
“……”
段南嘉歎氣。
起身，仔細地關好門，他離開病房。
林陸遠果然沒走遠。
正靠著牆，躲在走廊拐角陰影裏，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
段南嘉走過去，拍他肩膀，“你站這裏幹嘛呢？嚇死人啊要。”
林陸遠沉默。
燈光明滅，交錯在他臉上，看起來竟然有些落寞。
段南嘉嚇了一跳。
落寞這種詞，和林陸遠實在有些八竿子打不著。
要他來，之驕子，不過如此。
林陸遠上輩子必須是國寶熊貓投胎，這輩子才能運氣這麽好，麵如冠玉還驚才絕豔。
真是讓人感歎老不公。
段南嘉心翼翼覷他一眼，“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要不，兄弟陪你去喝一杯？話？發泄一下？”
林陸遠微微動了下。
聲音沙啞，“不用了，你回家吧，我讓家裏人來陪她。等人到了我就走。改請你吃飯。”
段南嘉笑了聲，試圖活躍氣氛。
他：“我還沒見過你對女生這麽體貼呢。要不是知道安安是你妹子，我都要想歪了。簡直跟寵女朋友沒兩樣。”
林陸遠如遭雷劈。
半沒話。
段南嘉自討了個沒趣，不再多言，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嗯。”
……
沒多久，管家帶著阿姨一同到了醫院。
目送他們輕手輕腳走進病房，林陸遠在拐角踟躕許久，轉身離開。
-
第二日。
色將亮。
林老也來到醫院。
祝安睜開眼。
見到林老，眼圈立馬紅了，“林爺爺……”
林老摸了摸她頭發，安慰道：“安安可憐了。別怕，闌尾炎就是手術，馬上就好了，不疼的。”
她咬著唇，點點頭。
“昨晚上開始禁食了嗎？”
祝安乖乖作答：“禁了。”
“那就好。別怕，啊。”
林老又安慰了她幾句，轉身，去找了主刀醫生。
剩下祝安一個人留在房中發呆。
她從健健康康，沒病沒災，感冒發燒之類有家庭醫生，醫院都很少來。
這還是第一次住院做手術，難免緊張。
走廊裏，腳步聲來來回回。
和著酒精消毒水氣味，總歸容易讓人產生微妙聯想。
她手指不由得蜷縮到了一起。
倏地，那腳步聲在門口停下。
祝安豎起耳朵，悶悶地問：“林爺爺？”
無人應答。
“啪嗒。”
門從外麵被推開。
祝安循聲望去。
林陸遠站在門邊，安安靜靜看著她。
他眼睛裏還帶有紅血絲，黑眼圈很深，皮膚又白，印在眼眶底下，實在紮眼。
看起來沒有休息好。
祝安收回視線，低下頭。
林陸遠沒期望她給什麽回應，闔上門，自顧自走進來，坐在床沿。
側著身，問她：“還疼嗎？”
祝安搖搖頭，語氣萬分疏離，“不疼。昨謝謝，麻煩你了。”
雖然話是這麽，她手指卻死死抵著掌心，怕下一秒就敗下陣來，給了林陸遠再次羞辱她的機會。
林陸遠臉色漸漸變得鐵青。
良久。
他自嘲地笑了笑，“安安，你真是個孩子。”
隻有孩子，才能敢愛敢恨，喜歡就用盡全力去喜歡，討厭就再也不會給好臉色。
若是長大了，愛恨都成了枷鎖。
難免瞻前顧後，停滯不前。
祝安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發出這種感歎，目光疑惑。
林陸遠卻沒有再什麽。
轉而問了旁的事。
“這幾，章七煒那裏去了嗎？”
祝安微愣，很快又點了點頭。
之前祝安因為這事和林陸遠吵架，不要他來回接送。
他當時雖然很生氣，最後卻也沒有拂了她心意，還是讓她自己去了。
“很乖。”
林陸遠應聲。
從口袋裏摸了U盤出來，放到床頭櫃上。
“這是這幾年各種比賽的視頻資料，你要是無聊，可以看看。電腦下午給你送過來。但隻能打發時間看看，不能太累。”
祝安不知什麽，還是隻能點頭，“謝謝。”
“……”
氣氛隨之僵硬。
林陸遠坐了一會兒。
眼神飄忽不定，似乎想看她，又無法切切實實落下，隻能遊移在半空。
還是祝安忍無可忍，打破這種沉默。
“你精神不太好，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林陸遠：“你在趕我走嗎？”
祝安有些愕然。
她竟然從他語氣裏，聽出了一絲可憐味道。
怎麽可能呢。
這可是林陸遠啊。
林陸遠等不到祝安回答，抿了下唇，驀地沉了臉色。
“祝安，你不想見我，對嗎？”
“……”
“因為我曾經傷害過你，所以所有我對你的好，你也忘得一幹二淨。”
“……”
“親兄妹還會有摩擦。你對我，就要這樣避如蛇蠍嗎？”
林陸遠越靠越近。
祝安皺眉，想什麽反駁，又被他眼神壓製，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
直到林陸遠的臉，離她隻有一掌距離。
終於開口：“我隻是如你所願，離你遠點而已。”
林陸遠：“好，我道歉，這並不是我的願望。”
祝安伸手，按住他肩膀。
用力，試圖推開他，卻沒能如願。
林陸遠握住她手指，整個兒一塊兒按在床單上。
大掌則強行與她十指相扣。
眼神裏似有海浪滔。
他：“我不會走。你哪兒也不許去。”
兩人臉對臉，距離不過一指，隻需誰主動往前一步，就能相觸。
……這是狡辯。
林陸遠確實是詭辯之才，然而祝安也不是不清醒的人，沒被他繞進去。
傷害就是造成了。
並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決。
她抿唇，沒來得及開口。
門口突然傳來動靜。
“你們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