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第15章
祝安條件反射般，用力掙脫開桎梏。
抬手，一把把林陸遠整個人推了出去。
“咚”一聲。
林陸遠本就單膝跪在病床上，姿勢沒什麽著力點，祝安突然發力，他竟然硬生生被她從床上推了下去，摔到地上。
疼得變了臉色，“你……”
他抬頭，話未出口，餘光瞟到林老。
林老站在門邊，不知看了多久。
林陸遠飛快起身，擋在病床前，也擋住了可能落到祝安身上的視線。
目光沉沉，和林老對視，“爸。”
林老“嗯”了一聲。
隨口問：“吃早飯了嗎？”
林陸遠微愣。
竟然這麽淡定。
這實在有些出乎他意料。
林老語氣平淡，毫無異樣，“沒吃的話去吃一點，看你臉色不太好。”
林陸遠扭頭，看了祝安一眼。
祝安垂眸，頭發散在臉頰邊，將所有情緒擋得嚴嚴實實，不見日。
手指纏繞在一起，泄露了一絲情緒。
……
上午十點多。
祝安被推進了手術室。
林陸遠安安靜靜，坐在外麵等待。
林老也沒走。
人就在旁邊交代管家，飲食、後續檢查、樣樣件件都要仔細。
而後，他坐到林陸遠旁邊。
周末手術不多。
祝安這種微創手術一般都不會排在周六周日，還是林陸遠動了些關係，才安排下來。
走廊上沒什麽家屬在等待，顯得很空曠又寂靜。
更讓林老的聲音聽起來清晰而殘忍。
“看來你忘了我之前的話。”
林陸遠沉默一瞬，開口，“我自己會安排。”
林老笑了笑。
“我把安安當成我的親女兒，阿遠，你是我兒子，你想怎麽安排自己妹妹？”
“……”
“你做事，我從來不會幹涉。但是阿遠，你想明白了嗎？你真的喜歡安安嗎？還是因為長年累月的相處，已經把她當成自己的私有物。聽到她要走，占有欲作祟才混亂了你呢？有些話，你是男人，安安是女孩兒，臉皮薄，我覺得應該跟你。況且，你是我兒子，沒人比我更了解你。”
林老胸有成竹，點到即止。
“一會兒等安安手術結束，我就回去了，研究所那邊還有點事。你想留著也可以，好好照顧你妹妹。”
林陸遠一聲不吭，沉著臉。
他想，並不是這樣的。
沒有什麽占有欲——就算是陪伴了很多年的人，他也不會有什麽占有欲。
人與人之間，來來去去，本是常態。
每個人都有獨立思想、有自我意識，存在於這個世界。
沒有依附關係，才是最健康、最合理的交往。
林陸遠並不是文科生，沒有什麽感性思維，時時刻刻都讓自己保持著清醒而理智的狀態。
他確信，這樣才正確。
但是唯獨祝安，她不同。
所有的傲氣，在姑娘麵前一一折骨。
過去十幾年間，林陸遠一直堅信，自己是討厭祝安的。
嫌她囉嗦、又嫌她麻煩。
便順著心意，惡語相向。
但是現在，祝安不再煩他，也不再迷戀他了。
林陸遠卻隻覺得，渾身上下的暴戾因子都被通通激發。
要折斷她翅膀、將她握在掌心。
所以，曾經是真的在討厭祝安嗎？
如果真的嫌麻煩，為什麽會抱來埃迪？
他明明不喜歡動物。
為什麽有耐心幫她安排學業，安排這兒安排那兒，想著怎麽激發她潛力？
為什麽還擔心她跟自己一樣，過早就去上了少年班，失去了和同齡人相處的機會，壓著不讓她跳級，壓著她好好上高中？
……
林老起身離開。
林陸遠深吸了一口氣，抬眼，望向手術室方向，出神。
-
闌尾炎是手術，很快就結束了。
祝安被推回病房裏。
打了全麻，還沒能徹底清醒。
因為要禁食禁水，睡著反而更好一些。
林陸遠在病床邊坐了會兒，輕手輕腳回到沙發，拿出電腦，開始看工作郵件。
傍晚時分。
祝安迷迷糊糊醒了。
全麻有後遺症，她腦子還是混沌一片，見到端坐在那兒的林陸遠，半回不過勁來。
林陸遠合上筆記本電腦，快步走到她旁邊。
聲音四平八穩，“醒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祝安皺眉，試圖坐起來。
林陸遠立刻按住她肩膀，“不行，醫生要平躺。”
“……幾點了？”
“六點不到。”
“哦。”
林陸遠抿唇，臉色未變，“想上衛生間嗎？”
“……”
祝安臉頰“騰”一下紅了，“不想！”
她很久沒有喝水，嘴唇有些幹裂，聲音也帶著沙啞，聽起來底氣不足。
好在林陸遠也沒有接著追問，從旁邊拿了棉簽，沾水，給她潤了潤唇。
“再睡一會兒吧。有什麽需要就喊我。現在還不能吃東西，要排氣之後才可以。”
祝安：“……”
林陸遠形象一貫是高高在上、藐視眾生，矜貴得不可一世。
出這種接地氣台詞，實在有損形象。
她扭過頭，不再看他。
聲，“我不困了，把手機給我吧。”
林陸遠點頭。
在祝安求救那會兒，手機從桌上摔下來，屏幕摔出一道裂口。
好在不影響使用。
林陸遠也沒忘了把她手機帶過來。
祝安躺在床上，解鎖屏幕。
十分鍾前，裴文晴發了消息給她。
【寶貝兒，我馬上到醫院了，你在哪間病房呀？】
祝安瞪大了眼：【你來醫院了？】
裴文晴秒回：【對哦，我們已經在住院樓一層了。你在哪間呀？我要一間一間找嗎QAQ】
祝安來不及什麽，趕緊問了林陸遠。
林陸遠告訴她，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祝安把病房號發給裴文晴。
低聲開口：“我同學他們來了。”
林陸遠站起身。
他：“我去跟醫生聊幾句。”
拉開門，迎麵和裴文晴撞上。
裴文晴看到林陸遠，眼睛一亮。
正想打招呼，卻卡了下殼。
她後頭還跟著莫如望。
一見著林陸遠，莫如望立馬站直了身體，“叔叔好！”
裴文晴：“？？？”
林陸遠看了他一眼，麵不改色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關上病房門。
裴文晴把兩人拎來的牛奶和水果都放到桌上。
她衝到病床前，“祝安！那個大帥哥！居然是你叔叔啊？！”
祝安張了張嘴，不知該怎麽作答。
沉默良久。
她笑了一聲，“你們怎麽來了。”
……
裴文晴和莫如望各自坐下。
抑揚頓挫，給祝安解釋了一下當時情況。
“我的，我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回宿舍樓的時候，看到警車和救護車都停在樓下，真把人嚇死！”
“對哦！還是後來看到了你叔叔，才知道是你暈倒了。”
“晚上我打電話給輔導員，她你隻是急性闌尾炎。寶貝兒，你差點沒把我嚇死！”
“……”
祝安安安靜靜聽著，臉上掛著笑意。
又了會兒話。
她精神好了許多。
“謝謝你們能來看我，今就快回去吧，很晚了，寢室樓要鎖門了。”
莫如望和裴文晴對視了一眼。
裴文晴有些猶豫，“那再坐十分鍾就走。”
莫如望點點頭，又要先去洗手間。
雖然病房裏就有，但他是男生，怕祝安不方便，還是去了外麵。
等莫如望一走。
裴文晴扭頭，急急地低聲問道：“祝安，那個帥哥，真是你叔叔？”
祝安：“……”
“我不是想探聽什麽隱私哦。親愛的，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你不知道，我在寢室裏看到他了，他那個表情，真的特別特別嚇人，感覺下一秒就要打人了。”
裴文晴不善描述。
但她第六感敏銳，總覺得祝安和大帥哥關係非同一般。
很有虐戀情深的味道。
祝安垂下眼。
裴文晴見她不願意，連忙擺手，“沒事沒事，我就是告訴你一聲，那我們就先……”
“我以前喜歡他。”
倏地，祝安輕聲開口。
裴文晴動作一頓。
祝安笑了笑，“對，是我以前喜歡的人。但是現在已經決定不喜歡了。所以，他以後就一直是我叔叔了。”
“……”
門外。
林陸遠手指已經觸碰到了門把。
聽到裏麵對話，又緩緩垂下。
他牢牢捏著拳頭。
試圖抵抗心髒急速傳來的鈍痛感。
幾乎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