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反語
小小的琴行里,有三種人。
一是等待的少年,覺得時間太慢;二是害怕的姑娘,覺得時間太快;三是開心的老闆,覺得時間太短。
昨晚看電影的時候,阿姆和金泰花探討過一個問題:
「一個世界里里全是你的——溫柔暖男。
一個視線里不一定是你的——時間管理者,也就是性格愛憎分明的渣男。
女人喜歡的,到底是哪種?」
她給了一個曖昧不清的答案,至少阿姆不願意去深究,選擇當斷則斷,或者說裝瘋賣傻。
不去阻止思緒的蔓延。
意識里,閃過無數個容貌各有千秋,性格不一的倩影…誒?等等,一三…六,西吧,自己招惹的為什麼這麼多?!
奇了怪了!
痞懶的,滿嘴髒話的,暴力猙獰的,桀驁不馴的,不經意溫柔的…
但無論阿姆自己表現的如何,裹著怎樣的外衣,如何選擇不一樣的模樣,好像最後的結果,都往著他不喜歡的方向走。
於是只能痛定思痛,希望能大徹大悟。
就在拉麵館吃面,在琴行看人吃面的時間裡,他深刻反思了一下,終於給他想出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阿姆覺得,自己的性子應該也該來個徹底的轉換。
怎麼說來著,就是那種怎麼討人厭的,就怎麼來!!
他不喜歡的,也許別人也不喜歡,對吧?
比如自己就很不見到自己,姑娘那抑鬱的眼神,憂鬱的氣質,動不動就尋死的病態患者。
還有誰來著?
「砰!」
沉悶的一聲巨響,一塊木板徑直甩飛在門口,頓時吸引了市場眾人的目光。
就在阿姆胡思亂想的方才。
古玩市場外,一陣打砸踢踹的聲響突然響起,其中伴著不堪入耳的怒罵聲,和微弱的哭喊聲。
「組暴?!就是不知是哪裡的人?」儒雅的琴老闆低聲暗罵了一句。
他迅速穩住心神,偏頭望去,李知恩呆萌的眨巴眼睛,一副受到驚嚇的懵懂模樣。
甚至琴老闆都在懷疑,她是不是覺得在拍電影。
「什麼是『珠寶』?萊昂歐…xi,是金嗎?會bulibuli發光的那種?」李知恩突然對著蹲在地上樂呵呵的,一幅看熱鬧錶情的阿姆問道。
「……」
阿姆扯扯嘴角,忍不住偏頭看著她,也不說話,眼神像是因為喝酒發現沒下酒菜,充滿了不可思議和難受感。
直到她被阿姆的視線看得低下頭,怯怯懦懦,羞澀不已。
「就是組織暴力團,混混,社會渣滓。」滿足了知恩這個好奇寶寶的求知慾,琴老闆連忙對著她沉聲道,「知恩啊,進來!躲在提琴後邊,拜利!還有你姜時生,笑什麼笑?你也是!」
三人正說著,側耳聽去,甚至還能隱約聽到那些人囂張跋扈的聲音:
「西吧,wuli昨天是不是說過?說了現在,這條西林洞的古玩市場由我們央洞派罩著了,竟然沒人來『繳金』?」
聲音越來越近,身影逐漸清晰。
說話的人,是個肌肉橫生的壯漢,熟悉的金項鏈,猙獰的紋身,耳釘,兇狠的眼神,走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好一副全員惡人的姿態。
這標準的裝扮,給阿姆的感覺,似曾相識。
實驗自己想法的機會來了。
阿姆第一個要入戲的對象——朴美妍,外號「朴面」!
記得第一印象,她給阿姆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不譜世事的,冒冒失失的。
總結就是——認真的人生態度中透著的憨憨的氣息,不知不覺中,坑到人的小帕布!
阿姆迅速收斂起自己冷漠的氣息,眼神不再咄咄逼人,充滿攻擊性,而是變得純真無邪。
「他們是嘻哈歌手嗎?」阿姆靠著大提琴,側過頭,指著門外向著這區域走來的彪悍群影,對著身旁一臉蒼白,害怕、不安地在咬手指的嬌憨妹紙問道。
聽到他的聲音。
李知恩的眼神,像是因為吃炸醬麵沒有面,充滿了不可思議和荒唐感。
躲在幾個大提琴的後面,兩人離得很近,近得能夠彼此感應到對方的心跳。
李知恩被阿姆那專註清澈的眼眸,看得有些羞澀,悄悄拉開點距離,待聽到他的話,又忍不住抬頭看著他,欲言又止的小表情,很糾結。
初識的陌生人,她不好意思罵阿姆「您腦殼兒是不是有病勒?!」
還是耳朵不好呢?沒聽到叔叔說是社會流氓嗎?真是的!
雖然她自己也有疑惑的,於是壓下心裡的彆扭,表情真摯,低著小奶音,反問道:
「『繳金』是什麼?」
「餃子吧,可能d-day,他們沒收到禮物,生氣了?小氣!」
「莫呀,你不要說不像話的話了啦!」
「惡漢和流氓,難道就沒有一顆少女心了嗎?」
「內。」李知恩有點荒唐,忍不住小聲的笑出聲,而後很生氣,很天真地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就算有!他們也是一個有少女心的壞人!」
「顯而易見。」
「那也不一定都很壞嗎?」李知恩偷偷戳了戳阿姆的腰,小心翼翼得像只貓,好奇得像個寶寶。
她的世界認知里,知道有黑暗的角落存在,但像繁華的首都里,竟然真的會有西林洞這樣窮街陋巷存在。
刀、劍,鋼管,最多的是拿著棒球棒。
她是第一次親眼目睹。
恐懼,不安,還有連她都不確定的刺激感。
兩人半斤八兩,雖然這姑娘好似更勝一籌。
快演不下去的阿姆則白眼一翻。
莫呀?她這是什麼問題啊?!
不服輸的他,強忍住毒舌的本能,手指放在嘴角邊,自左向右,做了個封口的動作。
彷彿一分為二。
外面的世界惡徒遍地,兩人在這裡「躲貓貓」,說著悄悄話。
門外的暴行依舊在繼續。
一道溫和的聲音,從一群惡徒的背後響起,隨著格格不入的聲音落下,人也緩緩出現在眾人眼前。
「阿加西,不要讓我們難做啊,您好好上繳,我們就好走,絕對不鬧事。」
「這個數。」他才是這群惡徒真正的領頭,是一個西裝革領,模樣帥氣的高大男人,他笑著伸出手,比了個二的手勢,「二十萬,不多不少,怎樣?」
一般這些社會組暴人,在談話的時候,都會設置一個底線,去推這些租戶,商戶一下。
去刺激,判斷他們的反應。
一開始這個西裝男表現得很敬業,舉止紳士,優雅,甚至很有趣。
「其實你們誤會我們了,從某種意義上,wuli幫派跟多數的行業差不多,風險規避意識高,我們也不想犯罪,因為這會導致你們事業上的失敗,wuli央洞派的口號是——」
「和氣生財!!」整齊劃一的嘶吼聲,在市場里回蕩。
能讓這群看起來就兇狠的惡人如此服帖,顯然與一般的低級混混不一樣。
「就是這樣!」
西裝男滿意的點點頭,他自認為自己是很好說話的,只要在自己的底線上。
可一旦到了他設置的位置上。
例如現在,他就開始笑得瘮人,讓人毛骨悚然。
因為好似有句該死的名言,是怎樣說的?喔——哪裡有逼迫,哪裡就有反抗?
「西吧,我們已經交過了!!這一帶不是唐派那幫人管的嗎?你們收一次,他們一次,我們還怎麼活下去?!」
一名賣手工布鞋的老闆,忍無可忍,終於鼓起勇氣,心裡激起一絲血性,忍不住大聲質問。
活著本就艱難,低頭可以,但前提是低了頭能活下去,否則還不如挺直腰桿,西吧的爺們一會。
「喔莫——」西裝男仰頭,發出一聲嘆息,好似這時才恍然大悟,不經意間,他給了心腹一個眼色,「喔多剋(怎麼辦)?」
「活不下去?簡單。」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笑容樸實的工裝男人走了出來。
他當過屠夫,對牛羊豬的宰割極有研究,知道如何讓它們一刀斃命,放血,以及哪個部位最容易受傷。
能夠不死,而生不如死。
他的手臂上刺著數字的紋身,血淋淋的「666」。
在鞋老闆顫抖驚懼的眼神中,直接一棍,用力撞在老闆的肚子上。
「那就去死!」
「嘔!!」鞋老闆瞪大充滿血絲的眼睛,痛苦的捂住肚子,倒在地上一個勁的乾嘔,和凄厲哀嚎著。
看著他做完這一切,西裝男喊回心腹,蹲下膝蓋,對著鞋老闆,他近乎用道歉的口吻柔聲說:
「對不起,他們都是粗俗的人,不會說話,只能用行動來表達內心的聲音,憤怒,情感,真的抱歉。」
這類的惡人,收錢無非分兩步走,言語威脅,警告不作用,就直接暴力收取。
還厚顏無恥的給自己安上個「義人」的頭銜,叫「先禮後兵。」
「更何況,我們不是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我們是為民服務的,護佑一方,所以,沒有納稅人的支持,我們怎麼有力氣保護親愛的你們呢?」
寂靜無聲,所有的人側過頭,不忍心再看,心靈都被震懾住了,不敢反抗,當然其中——不包括兩個躲貓貓的!
「給我脫!」
「西咯(不要)!」
「讓我看看。」
「變態呀!」
「好白!」
「流氓!」
在眾人疑惑的同時。
一隻「孤單」的鞋子,划起了一道漂亮的弧線,像極了當年那記從天而降的酒瓶。
「啪」——的砸在了西裝男的臉上。
鞋子質量很好,粘性極佳,完美的貼在了他陰鬱壓抑的帥臉上。
「是誰扔的鞋?」他冷冷地說道。
「這隻35碼的鞋,就是你為錯誤而付出的高昂代價!」一道好聽至極的嗓音響起。
下一秒,這些人極有默契的,再次同時轉頭,一致朝著「旅者琴行」望去。
尤其是琴老闆,嘴角瘋狂的抽搐。
「萊昂xi!你幹嘛呀,給我回來!」李知恩用力抱著阿姆的腰,沒了鞋,地板又燙,只能不斷換著腳,可愛的蹦蹦跳跳。
姑娘滿臉的通紅,帶點哭腔。
這一刻,阿姆不為所動,表情堅韌中帶點「怯意」,握著姑娘的另一隻鞋子,緩緩伸起手,鞋頭直直懟著他。
「我與罪惡不共戴天!!」阿姆忍著強烈的羞恥感,喊出內心的聲音。
這一刻少年的身上彷彿有光!
「我叫姜面,是個沒有感情的殺手!!」
震耳欲聾!!震懾全場。
「帕布呀!!」
這一刻,李知恩小姐姐的世界觀,開始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