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當今下以五大門派為首鼎立,其中逸空最為神秘脫俗,不與俗世來往,卻又收取俗家弟子。太和沿襲先祖信道,多以占卜問卦為經濟來源,世人多去其道觀祈福,其中不乏達官貴族。而若水一派隱在若水穀中,傳若水穀倚一若水湖而生,四季常春,山林間孕育了各式藥草,皆為地珍寶。於是若水擅醫術製藥,其售往凡間的藥品也是千金難求。大敦一派皆為僧侶,一心向佛,以盤龍寺為主寺潛心修行,世人也常去供奉香火。而這五派之中,唯有浮影行事最為奇特。因其輕功了得,又擅長遠攻,故此派弟子皆為刺客,收金殺人,在五派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而距凜冬城千裏以外的詠望城,坐落於鬧市的浮影閣中
“掌門,赤月近期似乎不太安寧,各派都傳來抓到赤月暗探的消息,我派不得不防啊。”
話的男子不過三十出頭,身穿一件墨色素麵夾袍,腰間綁著一根淡色祥雲紋角帶,一頭長若流水的黑發半綰披在身後。其麵色冷凝嚴肅,有一雙狠戾的鳳眼,冷漠而鋒利,身形挺拔,此刻正向著浮影掌門微微行禮。
“我莊鴻文,他派出了暗探與我派又有何幹係?”
浮影掌門無痕身著暗黑素衣,瀟灑愜意之感外露。無痕不屑地回答道,甚至頭也沒抬,繼續埋頭在棋盤上落子。
“掌門,赤月弟子一夜之間大波被派遣,定是在謀劃什麽陰謀,還請掌門下令嚴查我派弟子,定要先下手為強!”
莊鴻文著又彎身行禮,無痕似乎已經不耐煩,眉毛微挑,對人揮手示意。
“行了,你且先下去吧,我自有定奪。”
“可是掌門”
莊鴻文仍舊不死心,甚至上前半步大有辯駁之勢。
“我叫你先下去!”
無痕臉色一沉終於抬頭,冷寒似冰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一聲厲喝彰顯著無盡的威嚴,莊鴻文立刻噤了聲。
“是!”
莊鴻文咬咬牙,作為掌門貼身護法,掌管浮影要務的莊鴻文自然了解無痕的脾氣。
莊鴻文垂下眸子,恭敬地退出掌門屋內,心中似乎早有盤算。
冬季的夜晚悄然到來,此時已是酉時。
遠處隱約有燈火圍繞,人聲混雜在炊煙中,在冬季漫漫的黑夜,隻是一瞥便給人以溫暖。
楚弈心中一喜,腳下的步伐不禁快了起來。
“若安客棧。”
楚弈抬頭望著黑木匾額上刻著的大字,在門口謹慎地打量著。客棧外圍繞著籬笆,兩隻紅色的燈籠在店匾旁一左一右。客棧隻有兩層,樓上的窗戶都緊緊閉著,店內的有些實木甚至都開始斑駁。客棧看起來極為簡陋,但在山上能有一處落腳之地,也算是方便了來來往往的人們。
楚弈將懷裏的狼用黑布掩住,將包袱掛在臂彎微微擋住狼的身形,慢慢往客棧內走著。
楚弈雙腳剛踏進客棧前庭,頓時感到一絲溫暖。店內的柴火燒的旺盛,酒香和著飯香傳來,令楚弈疲憊的身心緩和下來。客棧掌櫃處一左一右坐著兩個店二,一人忙著埋頭寫著什麽,另一個則此刻正盯著楚弈。
“住店嗎?客官。”
店二笑盈盈地問著楚弈。雖楚弈自幼修行,身形與一般青年人相比也隻略顯單薄,但麵上的稚嫩卻是難以掩蓋的。
楚弈不動聲色的沉了沉聲線道。
嗯,請給我一間房。”
“好嘞!”
店二拿出店簿寫著什麽,楚弈打量著周圍,發現這客棧裏熙熙攘攘的倒是有幾張飯桌,飯桌的幾個人正各自用食,互不幹擾。客堂四周每隔一段距離都放著蠟台,燭光跳躍,蠟燭昏暗地燃燒著。
格外引人注目的是楚弈斜後方坐著的一男子,男子身形猛壯,肩寬背厚。看起來四十歲左右,雙眼凶煞冷酷,麵目方正,濃密的絡腮胡從耳旁一直延伸。
令楚弈有些惡寒的是,那男子此刻竟正拿著一塊生肉,粗狂豪放地大口大口撕咬著生肉,血腥味在熱氣中燒的更盛。他更是一口一碗白酒,旁邊的空酒壺已無法計數。
楚弈盯了許久,終於,那男子也抬起頭,淩亂的頭發擋住了眼睛,楚弈無法看清發絲遮擋下那男子的眼神,但僅僅是這抬頭之舉便盛氣淩人。
楚弈不禁打了個寒戰,目光連忙回避,假意望向別處。
“客官,您的房牌,您這邊請。”
店二打破了這寂靜的客堂,楚弈連忙回頭,伸手接過房牌,上麵寫著“拾貳”。
店二伸手示意楚弈上樓,楚弈臨走忍不住又回頭望了那男子一眼,此刻男子已埋下頭顱,咀嚼著口中的肉。
楚弈心下生疑,但默不作聲地在店二的帶領下緩緩上樓,樓梯是上了年頭的木材,踏上去發出吱吱的響聲。
“這邊請。”
店二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向左走去,楚弈跟在身後,廊巷兩邊零星點了幾隻蠟燭,雖不算明亮,至少可以看得清四周。
楚弈終於找到自己的客房,門旁掛著和手中房牌一樣的“拾貳”字樣。
“那客官您自便,如需膳食盡管吩咐就是,的先去忙了。”
店二笑著,準備離開,楚弈剛準備回答,異樣的聲音傳來。
“咚!轟咚!”
廊巷的盡頭就在不遠處,此刻竟從那個方向發出奇怪的悶哼。
懷中的朔突然抬起了頭,全身緊繃,一雙眼死死的盯住廊巷盡頭。
“這是”
楚弈眼神突然銳利起來,帶著些質問的目光投向店二。
店二神色一慌,但瞬間收斂,細微的變化難以察覺。
“那是我們客棧的雜物房,平時供應的生禽也都關在裏麵。有時候雞關久了難免有些騷動製造些聲響,聽久了也就習慣了。客官您進房關好房門,便不易聽到些奇怪的響聲打擾您休息了。”
二罷,向楚弈彎了彎腰,轉身便要走。
“等等。”
楚弈突然出聲,店二身形一晃,好半晌才轉回身有些緊張的道。
“客官您怎怎麽了?”
楚弈細細盯著店二的臉色,不放過一絲細節,他緩緩道。
“請上一壺酒,謝謝。”
店二聞此微微鬆了一口氣,原本繃直的腰板也放鬆的塌了下來。
“好的客官,您稍等。”
店二完便快步下了樓。
楚弈再次看向盡頭那個看起來極其普通的房間,方才的聲響此刻早已消失。
楚弈推門進入客房,客房布置較為簡要幹淨——一張床,一套桌椅,桌子上擺著一水壺和幾個杯子,一盞油燈,桌子向北是窗戶,此刻緊閉著,桌子不遠處是蠟台。
楚弈將狼放在桌上,狼仍舊是防備之態,緊緊盯著房門。
“你也覺得不對勁了是嗎?”
楚弈暗暗出聲,眉頭也是緊緊鎖著。方才他不過假意詐了店二一番,他便如此緊張,定是有事相瞞。而樓下那男子凶煞的眼神更是叫楚弈有些恐懼。
不對勁,一切都不對勁。
“叩叩。”
房門輕響,打斷了楚弈的思考。
楚弈起身打開房門,便見店二端著一壺酒上來,站在房門口一雙眼時不時地往裏瞟。他微微側身擋住了身後狼,飛快的拿過酒壺道謝,隨即關上了房門。而後轉身對著狼輕聲道。
“沒事。”
狼隻看了他一眼便將腦袋耷拉在桌上,隻是眼睛仍然盯著房門。
楚弈打開酒壺撩起袖子,一咬牙猛咽一口後將酒悉數噴吐在早已凝固的傷口上。灼熱的疼痛瞬間襲來,他馬不停蹄地從包袱裏翻出藥品灑在傷口上,從裏衣扯下一段白布仔仔細細地裹好。手法雖生疏,但勉強是包紮清楚了。
楚弈擦了擦頭上冷汗,咂舌歎道。
“這酒還不及師父釀的半分。”
念及師父,他的眼神暗了暗,離山不過一日便遇上了好些事情,令他現在也有些疲憊。現在又在這奇怪的客棧落腳,不知又會發生些什麽。
終究是不過十二的少年,哪怕再聰慧機敏,在真正的塵世麵前也顯得無比稚嫩。
楚弈歎了歎氣,也認認真真地將狼的傷口清理幹淨上了藥。。
“也許客棧之事,我還是不管的好。”
楚弈瞟了狼一眼,自言自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