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路,少年心 第八章 大蛇
兩天後,天色已黑,一條山道旁的大石上,有個少年睡眼惺忪的爬了起來,他茫然四顧,緩了半天後,突然大聲叫道:“棒兒黑……棒兒黑……”
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離開四月風客棧的季人離,他和棒兒黑坐著馬車,趕了整整兩天兩夜的路,他仍記得最後的場景,那是一片濃濃的大霧,就連地上的黃土路都已看不清,像是走在雲端。
不知道是不是分別在即,有感而發,棒兒黑一反常態,變得話多起來,他告訴季人離,月陽坡隻是偏居一偶,地方小,人也少,比不了外麵的大千世界,而且,天下之大,高城林立,名山大川遍布,而天下最好的地方,都被一個叫大越的國家所掌控。
整個大越,百姓億萬,其內能人異士眾多,甚至不乏一些可以呼風喚雨、搬山倒海的神仙人物,說到最後,棒兒黑歎了口氣,他告訴季人離,他之所以說那麽多,不是想讓少年覺得外麵的世界有多好,而是要時刻小心,不管何種境遇,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季人離躺在車廂裏,一邊看著車頂上的木頭紋理,一邊聽著棒兒黑的‘自言自語’,不知不覺就閉眼睡去,不曾想,一覺醒來,隻剩自己一人被丟在這大山裏。
少年喊了幾句,四周除了越來越弱的回聲,別無他響,他有些著急,慌忙從石頭上跳下,順著山道跑去。
有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小公子這是要去哪裏?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季人離吃了一驚,他回過頭來,看到有個綠裙少女就坐在剛才的那塊大石上,光著雙腳,笑吟吟的看著他。
“你是誰?你有沒有見過一輛馬車,還有個趕車的黑臉夥計?”少年不疑有他,急切的問道。
少女一聽,忍不住捂嘴輕笑,說道:“小公子真會說笑,這山路蜿蜒崎嶇,怎麽可能有馬車進的來?”
少年四下看了看,立即楞在當場,一句話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又有個藍衣少年來到少女旁邊,他拿著個不知名的果子,一口咬下,然後含糊不清的說道:“就是,我看啊,這小子多半跟那夥人是一起的,就等著砍了咱倆的腦袋好回去領賞呢!”
隨後,他抬手一拍少女肩頭,繼續道:“綠櫻啊,你還是嫩了一點,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你肯定要被他們捉回去剝皮抽筋!”
說到最後一句時,少年故意加重語氣,嚇的綠裙少女渾身一哆嗦。
“那我就先把他吃了!”名叫綠櫻的少女惡狠狠道。
季人離聽著二人不知所雲的一唱一和,心中煩躁不已,剛想離開,猛然間看到了讓他驚掉下巴的一幕,那個綠裙少女身形一晃,瞬間變作一條丈餘長的綠鱗大蛇,直直的朝他撲來。
“紅姨救命……”
少年大叫一聲,魂都要嚇沒了,慌忙朝後麵逃去。
結果,剛跑出兩步,少年頓覺雙腳一緊,整個人重重的摔在地上,等他回過頭時,隻看到一張吐著信子的血盆大口,正朝他腦袋上咬來,蛇口兩顆手指長短的獠牙近在眼前,在月光之下,
閃著寒光。
少年欲哭無淚,急忙抬起胳膊檔在臉上,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會這樣,他打死也不會離開客棧,今天要是能逃得一命,回去非得讓白姨把棒兒黑往死裏打,誰讓他偷偷摸摸將人丟在這裏,不管死活。
不知是不是錯覺,季人離忽然覺著胸前一震,然後就聽到一聲驚叫傳來,他睜開眼睛時,身前正飄著一塊玉牌,一圈圈柔和的光幕,正朝著四周散發開來,這枚玉牌兩指大小,正麵還刻著一個‘禮’字,背麵則有十多根線條,勾勒出一座宮闕模樣。
此物,正是在月陽坡時,周姓男子交給他的,他有些著急,慌忙將玉牌抓在手上。
“你是禮宗一脈的弟子?”重新化為人身的綠裙少女,捂著胸口,心有餘悸的問道。
少年有些驚魂未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順嘴答道:“是……是又怎麽樣?”
季人離隻覺著腦袋裏一片空白,怪不得棒兒黑會說外麵的世道越來越亂,他現在算是見識到了,哪有一言不合就要將人吃掉的道理,而且明明是個少女,怎麽會突然間就變成了吃人的大蛇?
綠裙少女跌坐一旁,囁嚅道:“那你不早說,你們禮宗門人向來寬待我們妖族一脈,雖然禮宗現在沒落了,但我們也不會落井下石,你且放心,我不吃你就是了!”
聞言,季人離稍稍鬆了口氣,但對於方才的一幕,依舊震驚不已,呆了片刻,他似有所思的問道:“那你們知不知道扶啼山怎麽走?”
話剛問出口,季人離就知道大事不妙,名叫綠櫻的少女,猛然間瞪著一雙豎瞳,在夜色中閃著幽光,開口問道:“你一個禮宗的弟子,會不知道自家的祖庭在哪?”
季人離心中咯噔一下,看少女這架勢,要不是忌憚他手中的玉牌,估計又要變成大蛇咬過來,他雖然不知道祖庭是什麽意思,但看少女神色,這扶啼山在禮宗的地位應該極高,說不定是個人人都知道的所在。
“他娘的,姓周的害我……”季人離忍不住心中暗罵。
隨後,索性心一橫,破罐子破摔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麽可奇怪的,又沒人與我說過。”
綠衣少女正驚疑不定,坐在大石上的藍衣少年卻突然跳了出來,他笑嘻嘻道:“我算看出來了,這小子跟那夥人不是一起的,”頓了頓又說道:“不然,他們怎麽會派個這麽蠢的過來。”
綠衣少女緩緩起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湊到季人離身前,瞪著眼問道:“那你師父是誰,你們是禮宗哪座山頭的?來這裏做什麽?莫不是你們師徒被法宗之人追殺,隻剩你一個逃了出來?”
季人離一陣語塞,眉頭擰在一起,內心暗道這都什麽跟什麽?但他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那個姓周的男子,肯定和所謂的禮宗以及扶啼山關係莫逆,隻是他突然間忘了男子的名字,隻記得他姓周。
季人離被少女盯的渾身發毛,連忙將頭扭到一邊,說道:“我師父說了,不許我跟別人提起他。”
他想明白了,既然話已經說出口,索
性就一直裝下去,隻要能保住小命,撒個小謊倒也不是多大的罪過。
少女縮回腦袋,暗自點頭,畢竟少年手上的那枚玉牌千真萬確,她曾聽說過,‘禮’字玉牌被禮宗一脈的門人稱作‘玉禮子’,乃是禮宗各個分支山頭的山主信物,再聯想到如今的天下行勢,這個陌生少年所說的話也算是合情合理。
“也是,現在法宗仗著皇帝撐腰,到處打壓禮宗一脈,要是我我也不說!”
見季人離沒有回話,少女揉了揉胳膊:“既然這樣,我們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我叫綠櫻,他叫柳星奎,你呢?”
聽少女這麽一說,季人離終於鬆了口氣,說道:“季人離……”
少女哦了一聲,名叫柳星奎的藍衣少年則一臉鄙夷神色,說道:“我敢說,給你起名字的人一定沒讀過多少書!”
“放屁……”
季人離脫口而出,可當他看到對麵的少年臉上有些怒色時,連忙尷尬一笑,說道:“你這麽說好像也沒什麽不對……”
因為名字本來就是季人離自己起的,他不是沒讀過多少書,壓根是一本都沒讀過,大字也不識幾個。
一旁的少女臉上有些歉意,說道:“方才是我不對,不分青紅皂白差點闖了禍,你可不要生我的氣,我也是被逼無奈,對於陌生人不敢大意!”
季人離嘿嘿一笑,說道:“你都說了咱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這麽說有點見外!”
少年心裏盤算了一下,雖然他跟著伍歡喜練了幾年拳腳功夫,但肯定打不過這條大蛇,畢竟,再花裏胡哨的功夫也比不過一張比他整個人還大的血盆大口。
少女點了點頭,問道:“你是準備去扶啼山?”
季人離嗯了一聲,回道:“我師傅交代我一件事,要我去辦妥!隻是我走得急,師傅也沒告訴我怎麽走!”
一旁名叫柳星奎的少年走了過來,開口道:“那正好,你跟著我們好了,看你也是個修行之人,咱們一路上也能有個照應,你說是不是?”
柳星奎人小鬼大,知道自己和少女二人也是逃難來到此地,能有個知根知底的人同路,也能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既然話說開了就好辦了,反正季人離現在也不知道怎麽辦,有人同路也不錯,雖然他還不知道‘修行之人’具體是什麽人。
“是是是……那是自然,不知道你們要去哪裏?與扶啼山同路?”
少女點頭道:“算是同路吧,扶啼山在東麵的雲州,本來最近的路應該是從此地往東,但是要經過東麵的盧倉城,你可能不知道,盧倉城駐紮著不少法宗的門人弟子,你一個禮宗傳人要是過去,肯定小命不保,至於另一條路,就是一直往北,經過秀安城,再出望仙關,進入涼州後順著西北商道往東走就行了,遠是遠了點,但是勝在安全!我和柳星奎也是準備去到涼州!”
季人離一聽往東會丟掉小命,連忙點頭:“對對對,還是安全些好,我師傅臨走時還跟我說了,要慢慢來,不能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