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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同氣連枝

  「王婆賣瓜……」胖子不知何時跟了出來,在後小聲叨咕。

  左慈乾笑了兩聲,回頭說道:「你們二人貧苦出身,不識文字,不通禮數,先隨莫陸離和祝小慶學習些時日。」

  「這兩人是誰啊?」雲羿問道。

  左慈沒有答話,扭頭沖著西面說道:「鬼頭鬼腦的偷覷個什麼?還不快滾!」

  雲羿順著左慈喊話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幾個道人落荒而逃。觀其道袍樣式,當是駱家道的門人。

  雲羿對駱家道也有幾分了解,駱家道的創始人叫駱曜,此人曾在三輔地帶傳授人緬匿術,也就是隱身術。

  黃巾作亂的時候,駱曜也跟著聚眾造反,不過此人鬧出的動靜並不大,很快就被平息,他本人也命喪黃泉。

  駱曜死後,駱家道沒有土崩瓦解,在三輔的勢力反而更大了。

  左慈嚇退了那幾個道人後就離開了,去了哪裡二人也不知曉。

  「走,我認識莫陸離和祝小慶。」胖子拉著雲羿進院。

  回到院中,胖子敲開了東面一間廂房的門,房間裡面住的是個與二人年紀相仿的小道人,圓臉大眼,滿面和氣。

  「胖子,」圓臉小道人看了看胖子,沖雲羿道:「咦,你醒啦。」

  「他就是祝小慶,人挺不錯的,就是有些孬。」胖子說道。

  祝小慶聞言也不生氣,請二人進屋坐下,問道:「胖子,你找我有事?」

  「師父讓我們隨你學習禮數。」胖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我可不自討苦吃,你野得很,今早師父一回來看你戴著他的蓮花冠,沒有怪罪你,反倒罰我面壁了一個時辰。」祝小慶連連搖頭。

  「那我就告訴師父,說你不好好教我們,讓他再罰你面壁一個時辰。」胖子壞笑著打趣。

  「啊?」祝小慶面泛愁容。

  「瞎扯什麼?」雲羿拉過了胡扯個沒完的的胖子,瞪了他一眼,轉而沖祝小慶說道:「別聽他瞎說。」

  祝小慶連連點頭,沖胖子做了個鬼臉。

  雲羿拉著祝小慶坐下,與他閑談幾句,拉近了彼此的關係,隨後又說起了各自的身世。

  祝小慶是洛陽人,遭遇跟他和胖子有些類似,也是個孤兒,父母早亡,早年淪落街頭要飯,沒少受人白眼和欺負,去年在洛陽遇到了左慈,被左慈帶回了烏角別院。

  提起自己的身世,祝小慶的情緒很是低落,胖子瞥了他一眼:「你知足吧,咱們都見過自己爹娘,」抬手指向雲羿:「他連自己爹娘是誰都不知道,還是我爹養大的。」

  祝小慶聞言扭頭看向雲羿,雲羿苦笑不語。

  胖子所言不虛,他在襁褓之中時就被父母遺棄了,是被胖子他爹撿回來的,當時他身上還有塊玉佩,上面刻有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那塊玉佩是查明他身世的唯一線索,但後來胖子他娘患了重病,他爹為了給他娘看病抓藥,就把那塊玉佩給典當了湊了診資,他的身世就成了不解之謎。

  胖子他娘終究沒能活下來,他爹後來也因病離世,他和胖子沒了依靠,只能流落街頭沿街乞食。

  亂世之中,百姓家中多有食不果腹者,誰家會有多餘的糧食施捨乞丐?

  二人起初也想過給人幫工混口飯,但大戶人家一般見他們年幼,無甚力氣,不要他們。小家小戶又沒什麼用得著他們的地方,故此,倆人幹得最多的還是偷雞摸狗的勾當。

  眼見雲羿情緒不振,祝小慶便岔開了話題。

  祝小慶是個熱心腸,熱心腸的人通常比較健談,片刻功夫,二人就熟絡了許多。

  正事兒放到了最後,禮數不僅僅是指與人見面問候的禮儀,衣食起居、行止坐卧都有一套規矩,甚是繁多。

  二人散漫慣了,受不了這些條條框框的東西,學了沒多大會兒功夫就去見隔壁的莫陸離。

  莫陸離較二人年長,約摸十八九歲,生得白白凈凈,雖然身著道袍,身上卻帶著濃濃的書生氣。

  據祝小慶先前所說,莫陸離是荊州人,他的父親以前是個武將,六年前黃巾之亂爆發,其父參與鎮壓黃巾反賊,功未成身先死。

  由於他並非正室所出,其父親死後,主母就將他們母子趕了出來。後來其母染上了風寒病故,得遇左慈饋贈錢才安葬了母親,隨左慈來到了長安。

  雙方互通姓名,雲羿道明來意,沒想到莫陸離竟然突然來了句:「你會射箭?」

  雲羿愕然搖頭,不明白他為何會有此一問。

  莫陸離見狀略感失望,沒有解釋的意思,取出三套文房用具,教二人認字寫字,同時在旁解釋字義。

  不同於隨性的祝小慶,莫陸離沉默寡言,往好聽點兒說叫不苟言笑,說白了就是個悶葫蘆,除了解釋字義,別的話一句也不說。

  二人在旁聽得好生乏味,照貓畫虎寫了幾個字,還寫得歪歪扭扭不成形體,後來覺得手腕泛酸,乾脆丟下筆杆子回房睡覺。

  傍晚的時候,左慈回來了,見二人竟然躺在房間睡大覺,怒氣沖沖地罰二人出去面壁,晚飯也不許吃。

  烏角別院只有他們五個人,左慈沒有雇傭人僕役,一日三餐都是祝小慶在做,左慈閑暇時間要麼外出,要麼就是在正殿念經。

  莫陸離很少出門,大多數時間是在屋子裡讀書,也不見去廚房給祝小慶搭把手。

  如此一來,雲羿也就能夠理解胖子之前為什麼說祝小慶人很好,就是有些孬了。

  晚飯是用脫了殼的麥面煮的麵條,這種精細的食物是大戶人家的老爺公子才能享受的,二人之前沒有吃過,這次也沒能吃到,饞得直流口水。

  天黑下來之後,祝小慶鬼鬼祟祟地走到二人跟前,自懷中取出了兩個白饃。二人早就餓得肚子咕咕叫了,搶過白饃狼吞虎咽。

  吃著吃著,胖子突然無聲落淚。

  「怎麼了?」祝小慶詫異發問。

  胖子光顧著抹淚了,還是雲羿接過了話頭:「以往逢年過節的時候,我們一夥兒人都會去大戶人家門口蹲著,盼望著那些老爺夫人們能把吃剩下的飯菜賞我們一口。有一次討了幾個白饃,另一夥兒乞丐看著眼紅,跑過來跟我們搶,我們當中有個叫小六子的被他們給活活打死了。」

  「你們快吃吧,我先走啦,不然被師父發現我也得被罰站。」祝小慶拍了拍哽咽的胖子,轉身欲行。

  「違背師命,你們三人到子時再回房睡覺。」左慈的聲音冷不丁地傳出。

  三人聞聲齊齊地看向院中,只見左慈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庭院中。

  眼見左慈面帶不悅,三人皆不敢答話,目送左慈回返後院。

  「被你倆害慘了。」祝小慶一臉愁容,與二人並排站到了一起。

  左慈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令雲羿腹誹不已,就沒有接祝小慶的話。

  胖子幸災樂禍的道:「哈哈,又多了個伴兒。」

  祝小慶側目瞪他,胖子再次發出了幸災樂禍的笑聲。

  掌燈時分過了沒多久,二人估摸著左慈差不多該睡了,開始慫恿祝小慶一起回房睡覺。祝小慶自是不敢,二人攛掇無果,撇下祝小慶溜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就被左慈自被窩裡揪了出來,早飯都沒吃就挨了左慈一頓竹板,被抽出去面壁。

  到得牆角,發現祝小慶已經面壁多時了,不由得心中疑惑,一問才知道祝小慶被罰站是因為對二人提前回屋知情不報。

  牽連了祝小慶兩次,二人心底也過意不去,連聲致歉。祝小慶是個老好人,也不生氣。

  「老實人好欺負,你這麼孬可不行啊!」胖子推了推祝小慶的肩膀:「你罵我倆幾句。」

  祝小慶搖了搖頭:「我沒往心裡去。」

  「那你打我幾下。」胖子叨叨個沒完。

  祝小慶白了他一眼在,正想說話,卻見左慈突然到來,沖尚不知覺的二人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連忙端正了站姿。

  「可知為師為何罰你們面壁?」左慈走到三人身後問道。

  「昨晚沒到子時就跑回去睡了。」胖子自作聰明。

  「不堪渾貨,好生混沌!」左慈揪住胖子的衣領丟到了地上,棄如敝履。

  雲羿吃驚左慈手勁大的同時又想笑,但還不曾笑出聲,便聽得左慈說道:「雲羿,你來回答。」

  雲羿聞言叫苦不迭,略加思索后道:「我倆昨夜不該撇下祝小慶,先回房睡覺。」

  「你小子心裡原來有數啊!」左慈笑了兩聲,如法炮製,又將他扔了出去。

  胖子剛剛起身,又被雲羿給撞趴下了,剛埋怨他了一句,卻見左慈皺眉回頭,嚇得立馬閉嘴。

  「祝小慶顧念同門之誼才給你們送食物,反遭受牽連。你倆倒好,撇下他回去蒙頭睡覺,好生的義氣啊!」左慈譏諷過後,又道:「你們既為同門,當同氣連枝,風雨同舟,這是第一課,記住了。」

  雲羿起身拉起胖子,二人異口同聲道:「弟子知錯了。」

  「還有你,不成器的東西,罵他兩句怎的?踢他一腳怎的?這麼孬日後如何行走江湖?以後出師了別說你是我教出來的,我丟不起這個人。」左慈看著祝小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態。

  祝小慶低頭沉默不語,左慈見狀無奈嘆氣,擺手說道:「都不用站著了,該幹嘛幹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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