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輿論引導
第294章 輿論引導
走在大街上，原來比肩而立的攤販只剩些許，隨著大軍陸續開拔，陳州城裡肉眼可見的蕭條下來。
趙昰走到一個麵攤坐了下來，叫道：「東家，兩碗素麵。」
老闆回道：「客人先坐，馬上就好。」
文佛生下意識地取出手巾，就要擦桌子凳子。
「不必如此。」趙昰擺擺手，徑直坐了。
文佛生跟著坐下，小聲問道：「姐夫如何要在這路邊攤吃面了？」
「給你點的。」趙昰笑道：「一碗你不夠吃啊。」
「多謝姐夫體恤。」文佛生美滋滋地說道。
他正是吃了上頓立刻就餓了的年紀，擼掉兩碗面全無壓力。
鐵爐子里的炭火正旺，麵湯咕嚕嚕翻滾著，麵條也是擀好的，因此上來的很快。
左右沒有別的客人，趙昰問道：「看東家這模樣，大軍開拔影響很大啊。」
「可不是，卻也無可奈何。」老闆笑道：「只是韃子不滅，這營生總難安穩，不是個長久的買賣。
再說，這兩年賺了不少，得虧朝廷減了鹽價，糧價又低。」
趙昰問道：「看東家爐子一直燃著，耗費不小吧。」
「尚好，比以前燒柴草省。」老闆回道。
就在皇帝體察民情，文佛生擼面時，一近衛快速走來，低聲道：「大官人，家裡急信。」
趙昰接過，發現是兩件事，一件事遼東戰事變動的彙報，對此皇帝自然是加以追認。
通信手段落後，而前線軍情瞬息萬變，要是事無巨細都想掌控，結局參考某校長，最終就是全局。
另一件事是如何處置，內閣有三種意見，一是繼續封衍聖公，二是廢除，三是降等。
孔家不值一提，但是孔子的影響力十分巨大。
孔子在世時就被尊奉為「天縱之聖」、「天之木鐸」，待儒家獨霸文化界，其更被尊以聖人、至聖、至聖先師、大成至聖文宣王先師、萬世師表等一系列稱號。
到如今，但凡讀過書的，無不以孔子為尊。
所以，哪怕孔家髒了，如何處置依舊需要慎重。
見趙昰沉思不語，文佛生忍不住問道：「姐夫，可是有難題？」
趙昰沒回答，只把密信遞了過去。
文佛生草草看了，不敢暴露趙昰的身份，幾口吞了麵條后請皇帝姐夫回去說。
路上行人稀落，周圍的親衛都跟了上來，倒也不用擔心身份暴露。
「姐夫，要我說直接廢除孔家得了，留著那幫蠹賊，沒來由污了聖人清白。」文佛生忿忿不平地說道。
「廢除孔家倒也容易，一紙詔令便可，卻不符合國朝傳統。」趙昰說道。
漢高祖十二年，封孔子的第八世孫孔騰為奉祀君，自此孔子嫡系長孫便有世襲的爵位，之後的千年時間裡，封號屢經變化，至唐開元中始追謚孔子為文宣而尊以王爵，封其嗣褒聖侯為文宣公。
到仁宗時，太常博士祖無擇上書，認為將其先祖孔子的謚號加在孔子後裔身上是不符合禮制的，應當糾正，后仁兄冊封孔家衍聖公。
也就是說，奠定孔家大幾百年封號的，是趙家人。
「因時制宜，彼時孔家無缺，如今奉韃虜為主，有違聖人之道，廢之無妨，只怕愚昧者以為要斷絕孔聖香火，引發變亂。」趙昰說道。
「陛下，左右曲阜尚在韃子手中，孔家來人也是秘而不宣，何不令天下辯論。」文佛生想了想，道：「便以聖人之後裔為題，詔令天下文學之士投文國朝時報以辯。
太學、各書院、府縣學校皆可參與。
有個一年半載，孔家自然與孔聖割裂為二，但是王師全復山東，廢除孔家便是順理成章。
另外朝廷當設奉祭官，年年祭祀，只要孔聖尊榮不減，想來是沒多大影響的。」 趙昰點頭，笑道：「就憑二郎這建議，做個輔政綽綽有餘。」
屬實是抓住了輿論應用的妙處。
文佛生搖頭說道：「可不敢和家父同堂。」
皇帝及左右都笑。
他能成為皇帝親隨，其實是託了姐姐的關係，目的自然是為了擺脫父親的嚴厲管束。
回到元帥府，趙昰給中樞發出指令。
然後，就陷入了無所事事的狀態。
御駕親征，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有趣。
姜才以皇帝駕臨前線會影響軍隊調用為由，力阻皇帝上前線，雖說每日戰報不絕，卻也沒多少有用的東西。
昨天拿下一個山頭，殲敵三五百，折損三五百，物資損耗若干今天又拿下一個山頭，殲敵多少折損多少，推進幾里……基本就是這點內容。
而且皇帝發現自己不但閑，還真的成了拖累。
別的不說，就說城內駐守的八千軍完全可以調到前線去，卻為了保證皇帝安全而不得不留下。
閑極無聊，皇帝決定離開。
對此，上下都是高舉雙腳表示贊同。
戰場上總是充滿了意外，誰都不敢保證揚州故事不會重演，但是皇帝回去江南，絕對萬無一失。
「不，朕不回承天府，去四漢路走一遭。」趙昰說道：「四漢路歸順未久，朕走一遭，可定百姓之心。」
文佛生勸道：「海路遙遠，多有危險，萬一翻船，十死無生也，陛下切不可輕涉險地。」
「如今將將三月而已，風暴未起，無妨。」趙昰說道。
「臣為陛下親隨，自當為陛下安危負責，若陛下一意孤行，恕臣不能奉詔。」文佛生一反常態地強硬。
「你可以不是朕的親隨。」趙昰威脅道。
「若陛下因此免臣之職，想來家父只會嘉獎，若臣刻意奉承而陷陛下於險地，只怕家父會將臣啊逐出家門。」文佛生回道。
「罷了，那伱說去往何處？」趙昰退了一步。
去四漢路確實有危險，只能等到幽州遼東打下來，走陸路去了，本來就是閑的蛋疼的無聊想法，放一放倒也無妨。
就在兩人商量去哪裡浪時，親衛李孟勛進來，道：「陛下，臣有奏。」
「說。」趙昰道。
相處久了，親衛們說話做事都是比較隨意的，如此嚴肅，定然是有正事。
「陛下入陳州時，給慈幼局和養濟院賜了一批物資，然而臣今日上街購物，無意間發現了其中的御賜的衣物。」
李孟勛取出一件衣裳，攤開，指著一處補丁道：「此件衣物被鉤破，臣親手所補，因此認得。」
「豈有此理！」文佛生七竅生煙，罵道：「狗賊好膽，只把陛下仁德如此踐踏，該當滅九族！」
「此事不宜聲張，回京后再說。」趙昰說道。
就在皇帝收拾行裝打算回京時，一則消息傳來，把皇帝留了下來。
轘轅關已下，趙戰場上丟了一條腿。
二弟戰場傷殘，做哥哥的不在就罷了，在這裡無論如何要撫慰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