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絕不認罪
人贓並獲加之眾人的證詞,一夢坐實了為修靈夜半潛入長生殿偷丹藥的罪名。
紅翎指名落蕊回話,“一夢想要修靈,可否屬實?”
落蕊跪在冰涼的大殿之上,垂著頭,恭聲回道,“回紅翎大人,一夢確實想要修靈,但……”
話還沒說完,紅翎就出聲打斷,“看來動機也有了。”
“一夢,你還不承認自己夜入長生殿,是為盜藥修靈?”
一夢低著頭,出聲回道,“我還是那句話,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情,我全都不記得。”
話音落下,白歌當即麵色一沉,冷聲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罷,她一個閃身,已經出現在一夢的麵前,她沒有用靈力,隻是徑自提起了一夢的衣領,一夢像是一隻虛弱的紙鶴,瞬間就被提到了半空中,她的雙腳離地,喉嚨像是被一隻鋼圈卡住一般,霎時窒息的恐怖感,兜頭襲來。
白歌綠色的眸子冰冷的盯著一夢,她一字一句的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承不承認?”
一夢雙手下意識的扣著白歌的手,聞言,她很低的聲音回道,“我沒有……”
白歌聞言,手上的力氣加大,一夢麵具之後的臉已經漲紅到發紫,隨時都可能被她勒死。
而就在此時,殿上傳來溟寂低沉的聲音,“住手。”
白歌微微側頭,隨即放下了一夢,一夢癱軟在地上,伸手捂著脖頸,不停的咳嗽。
紅翎坐在溟寂身側,她餘光瞥見溟寂突然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朝著殿下的白歌使了個眼色,白歌垂下視線,立在一旁。
落蕊跪在地上,顫聲道,“少主明察,一夢確實想要修靈,但她絕對不會夜入長生殿偷藥的。”
溟寂薄唇開啟,麵色冰冷的道,“你怎麽能保證?”
落蕊出聲回道,“因為一夢根本就不會修靈,這是整個九等侍婢中,眾所皆知的事情。”
溟寂麵無表情,聲音低沉的道,“不會修靈?那她怎麽能一路闖進長生殿的最裏麵?”
落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隻能悄悄地瞥向一夢,此時一夢已經喘過氣來,她跪在地上,聲音沙啞的回道,“回稟少主,奴婢是想修靈,但我絕對不會做出偷雞摸狗的事情來,我不知道為何一覺醒來,就會身處長生殿,可能是那顆丹藥……是它操控了我的意識。”
溟寂的臉色,從一夢被白歌提起來的時候,不知怎麽,就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眼下紅翎和白歌都不敢輕易出聲,隻能等著溟寂定奪。
溟寂聽到一夢的話,他看向殿下的寒楓,給了他一個眼色,寒楓點頭,然後走至一夢身邊。
如今從一夢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靈力,寒楓來到她身邊,忽然一抬手,巨大的靈力距離一夢的麵具不過一根手指的距離,而一夢隻能瞪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定在原地。
幾秒之後,寒楓收回手,然後轉頭對殿上的溟寂道,“少主,她應該不會修靈,修靈者本身會自主防禦,不可能在明知道危險的情況下,依舊絲毫的靈力都不顯露。”
聞言,溟寂眼中閃過了一抹黑色的光亮,沉默數秒,他薄唇開啟,出聲道,“一夢,你說你是被人操控,可有證據?”
一夢垂著頭,聲音沙啞的回道,“沒有。”
溟寂又道,“無論你是否被人操控,總之你夜入長生殿,身上又攜有殿內所丟的丹藥,這是事實,無法改變。”
說罷,溟寂稍頓,眾人心思各異,但臉上的表情卻都是統一的淡定。
幾秒之後,溟寂開口道,“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將你逐出長生殿,以盜藥的罪名,不過你可以不受任何身體上的懲罰;第二,我隻罰你夜闖長生殿,不過你要一人打掃整個長生殿的宮門,三天三夜。”
落蕊以為一夢一定會選擇第一個,因為一夢曾表示過,她對長生殿並無向往,但是令落蕊詫異的是,一夢竟然毫不猶豫的道,“我沒有盜藥。”
她語氣堅定,帶著不顧一切的執拗。
溟寂聞言,他麵無表情的道,“那你是選擇第二種懲罰了?”
一夢垂著頭,臉上的麵具完全遮擋住全部的表情,隻聽得她低沉沙啞的聲音傳來,“奴婢領罪。”
她就這樣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第二種懲罰,哪怕受罪,也絕對不認莫須有的罪名。
溟寂出聲道,“好,從今晚起,長生殿宮門就由一夢一人打掃,其餘人等,不許幫忙。三日之後,我會親臨宮門,如果外殿的地麵上有一片花瓣,那一夢就還要受罰。”
說罷,溟寂徑自起身,邁步往後殿走去。
紅翎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殿下的一夢,終是什麽都沒說,跟著溟寂邁步離開。
白歌站在一夢不遠處,垂目睨著一夢,她冷聲道,“活該找死。”
說完之後,她也閃身離開。
落蕊見狀,她趕緊上前來扶起一夢,一夢跪得久了,雙腿完全沒有了知覺,幾乎是癱軟在落蕊的懷中。
寒楓對其他的侍婢吩咐,“都回去吧,九等侍婢休息三天。”
“是。”
同樣跪於殿上的幾名九等侍婢,早就嚇得滿臉冷汗,這功夫也顧不得看熱鬧,趕緊快步退出殿內。
落蕊扶著一夢,寒楓來到二人麵前,落蕊紅著眼眶道,“大人,求您……”
寒楓出聲道,“把她扶到宮門口吧。”
落蕊聞言,連聲道謝,然後扶著一夢邁步往外走去。
一路往長生殿外麵走,落蕊的眼淚一直往下掉,一夢低聲道,“別哭了,我還沒死呢。”
落蕊的眼淚掉的更凶,她哽咽著道,“都是我,如果不是我給你吃了那枚丹藥,你也不會……”
一夢出聲道,“不怪你,命中注定的事。”
落蕊自責的不行,一夢淡笑著道,“不過也做了件好事。”
“什麽?”
“你不是一直想進長生殿的最裏麵看看嘛,今天看到了,怎麽樣?跟想象中的一樣嗎?”
落蕊紅著眼睛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一夢是苦中作樂,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橫禍。
落蕊扶著一夢走至長生殿的宮門處,一夢出聲道,“快回去吧。”
落蕊紅著眼眶,看著一夢道,“這麽大的地方,平時要一二百人打掃,你一個人可怎麽收拾的完?”
一夢輕聲回道,“長夜漫漫,做點事情來打發時間也是好的。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落蕊還想要說些什麽,但見不遠處的近衛已經在催促,她依依不舍的看著一夢,然後邁步離開。
近衛是跟著落蕊一起走的,不多時,偌大的長生殿宮門之外,就隻剩下一夢一個人。
她仰頭看著天上好似近在手邊的明月,很低的聲音道,“今夜隻有你陪我了。”
一夢某些時候看似固執到執拗,就像是她明明可以選擇離開長生殿,並且不用受任何的罪,但是這代價是讓她一輩子扣著盜藥賊的帽子,所以她不幹。
選擇留下,她是向所有人證明,也向那個幕後黑手示威,別想輕易的打垮她,她才不會承擔莫須有的罪名。麵對幾乎一眼望不到頭的偌大宮門,一夢暗自歎氣,既然是自己選擇的,那就得坦然麵對。
寧靜的夜裏,就連蟲子的叫聲都沒有,月光底下,一夢拿著一隻掃把,掃著地上的花瓣。
前麵的大半個時辰還算是好打發,一夢可以想一想凉舞死後,那幕後的黑手可能是誰;亦或者琢磨一下,三天三夜,她要怎麽熬下來;再不濟,她還能想想明天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會不會有很多的人過來看她的笑話。
把心中能想的都想了一遍之後,一夢發現為今之計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已經開始疲憊了。
折騰了一晚上,她現在骨頭架子都散了。
放眼望去,除了周圍幾十米的地方,被她掃的幹幹淨淨之外,其餘一眼望不到頭的地方,仍舊是滿地的花瓣。
現在一夢終於懂了,為什麽有些人看到花瓣,第一個反應是好美;而有些人第一眼看到花瓣,第一個反應是好煩。
關鍵是看平時的工作是什麽。
眼下一夢真的想要哭了,她不怕三天三夜掃不完滿地的花瓣,隻是……剛剛掃完,總會有風吹來,那地上的花瓣,根本就是掃不完的。
溟寂是給了她一個不可能就此了結的懲罰,她就說他不會有這樣的好心。
心情低落,一夢掃著掃著,走至一顆巨大的海棠花下,將掃帚放在一邊,她幹脆坐在樹下,倚著樹幹休息。
這一坐下,渾身的力道都卸下去,疲憊感立馬兜頭襲來,一夢隻覺得眼皮像是別人的,根本不受自己的控製,一個不小心,她的眼簾完全合上,就這樣陷入了黑暗。
不知道過去多久,隻隱約聽得耳邊傳來蟲鳴鳥叫之聲,一夢緩緩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片粉白色,她眨著眸子,稍稍抬眼,斜上空是一片湛藍,鼻尖滿是海棠花香,一夢頓了幾秒,猛然驚醒。
她翻身坐起,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海棠樹下睡了一晚,此時天色早已大亮,不遠處就有成群的侍婢經過,大家看向她,皆是滿臉的嘲笑。
一夢看著滿地的花瓣,鋪成了厚厚的地毯,她暗自歎氣,昨晚明明掃過這邊的,不過幾個時辰而已,又變成了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