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最终还是去上班了,因为,别无他择,蜗居在家,饱食终日、无所事事,两个月下来,脸圆了,肚子上长了个游泳圈,下巴变成双层,站在镜子前,有一种“猪八戒照镜子,左右不是人”的错觉。
翻箱倒柜,扔掉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奇装异服,跟露脐装、露肩装、超短裙、破洞裤,统统说了拜拜,未来的工作氛围不允许,去理发店把头发染黑拉直,简单装扮了一下自己,一改往常吊儿郎当颓靡的、消极的问题青年的气质,发觉,她身上还带着些许知性和成熟女人的潜质。
报到当天,她才知道,那天一起面试的八个人,只留了她一个,她通过了这独木桥,成了“六十里挑一”的人选。
这一消息,让她开启了鸡血模式,突然想好好地干一场。
入职之后,她才知道,她不过是体制内的编外员工,二等公民,对这个消息她并不意外,这是一贯的游戏规则,体制内单位的正式员工,是留给应届高校毕业生的。
职位是综合管理岗,通俗一点说来,就是一个打杂跑腿的龙套岗。
生活本来就没有那么多惊喜,白嘚瑟一场,原来自己不过是成了一个有着如雷贯耳名字的大企业下属最边缘的二级单位里的最边缘的小人物。
如果人生没有意外的话,庸庸碌碌是她后半生的注解。
入职之后,她知道,那个在笔试、面试都见过的、叫姓刘的中年男子,是她的顶头上司。
单位采取开放式办公,一个大屋子里有三十多个工位,室内装潢以浅色为基调,饱和色办公家具,各色绿植点缀,房顶的暖白光在全屋洒下银灰,简单而不简约。
陆雪坐下,环顾四周,以为会见到一群中老年人,正如她七大姑八大姨似的老气横秋的人物,结果发现旁边全是跟她年纪相仿的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面容祥和,不见暮气沉沉。
她以为体制内的工作,过得是“一杯茶,一支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日子,一天下来,她就没见人看报、喝茶、抽烟,大家都在桌前埋头忙碌。
回到家,伍蕙问:“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有些小忙,下午就给我安排了一项工作。”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每天都打酱油呢。”
“你见过我每天打酱油?”
“没有,你不一样,你有版面,每月要出刊物。”
伍蕙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小姐,摘下你的有色眼镜吧,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第二天,工作旋即进入快车道,各项工作扑面而来,她开始学习起草通知,流转公文,打电话多方联系,忙完抬头看表,六点半,下班时间是五点半。
忙终归是好的,是她高兴的,她最怕蹉跎一生,懒得死的人确实活得还不如一条咸鱼。
上班第三天,她就跟几位年龄相仿的同事熟悉了。
也就是在第三天,座位离她最近的一位男士,外地出差回来,满脸疲惫,但不掩英容,高挺的鼻梁,修长的眼睛,极具轮廓的嘴唇,浓黑的眉毛,消瘦的身材。
他背着一个黑色背包,重重地放在工位上,瞥见办公室多了一个陌生面孔,有些惊奇的样子,因为,办公室很少有新人。
陆雪看到了他的表情,只得起身说:“你好,我叫陆雪,前天刚来上班的,以后请多多指教。”
他礼貌地说:“我叫曹晟,你是学校刚毕业?”
“不是,不是,我是社会招聘来的。”
“学校毕业多久了?”
“快三年了。”
“哦。”
曹晟盯着陆雪,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她相貌中等偏上,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白皮肤,圆脸蛋,双眼皮,目光清澈,眼睛里透着灵动,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这个女生,长得很讨喜。
部门刚好要开一个短会,刘处临近散会的时候说:“最后一件事,部门来了一个新员工,叫陆雪,现在请陆雪你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陆雪,今年二十七岁,学的是国际金融,学历硕士,毕业后在一家咨询公司工作过三年,担任助理研究员的工作。今天是上班的第三天,是一个国企职场新兵蛋子,往后请大家多多指教、多多包涵。”
她用眼睛的余光,感受到了角落里,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脸上微微地浮现出笑容,是曹晟。
陆雪向大家浅浅地鞠了个躬,点了点头,领导的手往下摆了两下,示意她坐下。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唯有曹晟掌声拍的最响。
她仔细端详了一阵子曹晟,他外表无懈可击,帅气俊朗,但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阴郁?悲观?她一时说不上来。
不过他年龄恐怕不小,乍一看像二十七八岁,大笑的时候,暴露了他的年龄,眼角有很深的鱼尾纹。
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都走空了,唯独剩下曹晟与她。见她收拾好了东西,站了起来,曹晟也起身了。“走!下班吧。”
她没有想到,他是在等她下班。
两个人肩并肩一同下了楼,曹晟问她:“你怎么走?”
“我坐公交车,106路就可以回家。”
“我也是。”
“哦?这么巧,你到哪一站?”
“到……”
曹晟支支吾吾没有说出来,陆雪笑了,她看出来他的伎俩了,他大概不是坐这趟车,只是想跟她一起坐会儿车。
上车后,两个人聊着聊着,到站了,陆雪下了车,曹晟也跟着下去了。
“时间还早,你晚上怎么吃饭?”
“晚上我不太吃饭的。”
“为什么?”
“减肥。”
曹晟笑了,“十个女人中有十一个都嚷嚷着减肥,吃一点吧,吃完再减肥。”
两个人进了一家餐厅,点了几个清淡的菜,豆腐羹、荷塘小炒、大煮干丝。
“你为什么跟着我?”陆雪直言不讳地说。
“你怎么判断我跟着你?”
“你肯定不坐这趟车回家。”
“你这都知道。”
“你学校毕业后,一直在这家单位吗?”陆雪很是好奇,曹晟的外表气质在单位算是个另类,B集团以大肚便便、不修边幅的男士居多。
“我也就刚来三年。”
“哦,你也是体制内的合同工。”陆雪说,她是根据他学校毕业时间来判断的,他毕业应该远超过三年。
曹晟脸一下子变了,脸上写着紧张与尴尬,一个男人,在一个企业里,当二等公民,是他最不愿意被人知晓和提及的事情。
“你老家哪里的?”陆雪看出来他不悦,赶紧转移话题。
“S省的。”
“哦,那我们是老乡哦。”
“你也是?”
“我爸爸说,我爷爷是,我曾祖父也是。”
曹晟不禁哑然失笑,“嗨!这都多少辈了,我们说自己是哪里人的时候,一般都是指自己的出生地。”
陆雪想了想,“那我算J城本地人。”
曹晟指着陆雪刚才要去的小区,“你家就在这里?”
“我住这里,但家不在这里,房子是租的。”
“一个人?”
“有个合租室友。”
“你呢?”
“我……我也是租房。”看得出来,自卑渗入到曹晟的骨子里,他忌讳别人说他是体制外员工的同时,也忌讳别人知道他三十老几的人,竟然居无定所。
“你光问我问题了,我能问问你吗?你工作多少年了?”
“十年。”
“你一个人租房吗?”
“是的。”
陆雪盘算了一下,硕士毕业十年,至少三十五岁,一个人租房,大概还是单身?会不会是恨婚一族?
陆雪其实不想跟他一起下班,也不想跟他吃饭,之所以同意,是因为伍蕙那句话:“去上班吧,至少能认识点男人。”所以她才没有拒绝他,因为曹晟是个男人。
光凭这相处的一会儿,眼下这个男人,还让她有点满意。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互加了微信,散了。陆雪脑子里只关心一个答案,曹晟是否单身。
她爱不爱谁不重要,谁爱不爱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愿意娶她。愿意娶她的人,她只有一个要求:单身。如果再加一个要求的话,就是: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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