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一真人的退場
「這位道友來自何處？為何與這名刺客同行？又為何最後反而將其擊殺？」洞虛道人清冷的目光掃過粗獷大漢，漠然問道。
粗獷大漢聞言舉起手中燒得變形的怪刃，憑空遞向洞虛道人。洞虛右手伸出，那怪刃自然而然飛入他的手中。
這怪刃的形狀和材質都十分奇特，似一把劍形，但是兩鋒又生有細密的小刃，看起來殺傷力十足。怪刃的質地並不算十分堅硬，強度也不高，但卻可以與周圍的天地靈性融為一體，行跡極難捕捉，看來是專門為刺殺之事而製作的。
洞虛道人打量了片刻后搖了搖頭道：「這怪刃我還是生平頭一次見，不知這位道友能否為我解惑？」粗獷大漢聞言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後雙手一陣揮舞，眾人都被搞得一頭霧水。
就在這時，弟子們中突然有一人站了出來，卻是微塵。他恭敬地對洞虛道人說道：「回洞虛祖師，這位是晚輩入門前的恩師流焰真人。恩師以前因修行不當受過極重的傷，從那時起便靈識閉合、不能言語。」微塵說完粗獷大漢欣慰地咧嘴一笑。
洞虛道人看了眼微塵，發現他的天賦根骨十分不錯，但卻不是內門弟子，繼而點頭道：「原來你這身靈性竟然來自於他，怪不得沒有拜師。」天山靈隱派經常會從周圍的中小門派選拔弟子，所以並不介意弟子入門之前是否拜過師或學過藝。不過如果想入內門，得授天山上星勢的傳承，卻必須拜在一名內門長老門下。
「這位道友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洞虛道人轉頭又看向粗獷大漢。這名被微塵稱為恩師的流焰真人雙手一陣揮舞，似乎想表達什麼，眾人此時都將目光聚集在微塵身上。
微塵向洞虛道人躬身道：「回祖師，恩師說他之前聽聞天依郡有變，擔心弟子，所以連夜趕來。不過路上看到了這名刺客在跟蹤我們，所以假意協助於他，最後趁其不備偷襲成功。」
「哦？」洞虛道人眉頭一皺，這句話中疑點頗多，實在不能讓人信服，為何刺客會同意他的協助，難道二人之前認識。
他再度望向粗獷大漢，正待發出疑問之時，突然發現這大漢的眼中竟然燃起火光。火光之內一名白衣男子若隱若現，這名白衣男子長發飄舞，在大漢眼眸中的烈焰里負手而立，恍若火中仙人。
「呵！」洞虛道人恍然大悟，然後臉色緩和下來，不再追究此事，而是拿著怪刃問道：「道友可知這柄利器來自何處？」
大漢輕輕比劃兩下，接著微塵為其解釋道：「祖師，恩師說這柄怪刃來自九幽。」
「九幽？」洞虛再次皺了一下眉頭，他其實並非不知九幽，但是這個九幽顯然不是指他熟知的九幽黃泉之地，而應當是一個隱秘勢力的稱謂。
大漢點了點頭，然後又比劃了一下，微塵接著道：「恩師還說，要小心。」
洞虛道人聞言微驚，這意味著九幽之中還有能威脅到自己的人物，看來以後天山派的警惕之心務必要再度提起了。
「多謝提醒！」洞虛道人向大漢拱手稱謝，大漢讓過半身，避而不受。
洞虛道人沒有在意，而是接著說道：「如此我帶弟子們回山了，道友請自便。」說完右手一揮之下整片雲光和眾弟子們都憑空消失，然後洞虛道人也消失在了半空中。大漢駐足思索，少頃化作一道紅色流光離去。
片刻之後，天山城大殿之中已經站滿了人，此時正座上罕見地坐著兩個人。一位正是剛剛將眾弟子接回的洞虛道人，他的旁邊坐著一名同樣鬚髮皆白，卻面露老態的素袍道人，卻是青雲開靈時安撫星月潭的洞明道人。
兩人下首道恆、道玄、道矩、道歸四大真人兩側依次而立，四大真人之後是近十位服飾各異卻都偏向黛色的中年修士。這些人便是天山派達到具體境界、留在門中未閉死關的三代真人，其中還有與弟子們打成一片的「酒師叔」道易真人。
大殿之中玄律躺在一個白色寒霧繚繞的冰床之上，渾身被紫色星光覆蓋。玄律身旁青雲、晚秋二人並立，微塵、微桓、微清及眾多外門弟子則站在後方。
「大家怎麼想？」洞虛道人在青雲、晚秋講述完經過之後漠然開口問道。
護法長老道玄真人和掌門道恆真人都沒有說話，反而是「酒師叔」道易真人上前躬身道：「師尊、三師叔，弟子認為弈天司中應該有魔道修士潛伏，否則絕無可能布下如此周密的刺殺計劃。我們應當對其施壓，同時我等清剿禮月、金鱗二派，爭取找出魔患根源。」
「弟子同意道易師弟的看法。」傳功長老出列躬身道。
洞虛道人點了點頭，隨即看向道玄和道恆二位真人道：「道玄、道恆，師叔想聽聽你們的想法。」玄律是道玄真人的大弟子，也是他期望最高的愛徒，此番受難險些喪命，道玄的意見自然分量極重，而道恆真人的女兒林晚秋也受傷不淺，心靈亦受到不小衝擊，所以二人的決定才是洞虛道人最關心的。
道恆真人看向洞虛道人，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反而看向身側的道玄真人。雖然他已經身居天山掌門之位，但是大師兄道玄真人對他的成長影響極大，所以下意識地望向他。
道玄真人自從來到大殿之後，雙眼就沒有離開過大殿之中冰床上紫光繚繞的玄律。他深知星夜幽曇弈法的代價，雖然最後洞虛道人出手將玄律救下，又為其服下星月撫神丹，但是玄律能恢復到什麼程度還是未知數。
他回憶著玄律成長的點點滴滴，眼中充滿了慈愛的神色，但是這慈愛的深處卻有一絲恨意。他恨自己無能，沒有保護好愛徒，如果自己已經成聖，便可以賜下道劍，以玄律的修為執掌道劍是絕對不會被這種程度的刺殺傷到的。
道恆真人見道玄已經出神，沒有回答洞虛師叔的問題，於是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就好像小時候回答師長問話時那樣。
道恆的輕拉使道玄真人恍然回頭，然後他轉身向洞虛、洞明二人躬身，面色堅定道：「師尊、三師叔，玄律這段時間還請宗門代為照料。」
在場的眾人都頗為迷惑，不解其意。當然，玄律是天山靈隱派四代弟子大師兄，宗門照料是正常的，但是身為他的師父，道玄此時難道還有其他要緊事？
不過卻有兩人聽懂了，一個是道玄身邊的道恆真人，他此時滿臉震驚之色；還有一人便是上首的洞明道人，他是道玄真人的師父，豈會猜不到弟子想要做什麼？
「你想好了？」洞明道人閉上了雙眼，隱藏起欣慰和遺憾交雜的神色。
道玄真人起身輕聲道：「是師尊，從今以後再無第一真人。」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頓時在眾長老和弟子中掀起軒然大波，一時大殿之上嘈雜無比。
「大師兄！」「大師兄！請三思！」數位三代弟子向道玄真人躬身，其中包括執法長老和傳功長老，而與道玄真人最為親近的道恆真人卻什麼也沒說，因為他知道一旦大師兄決意，除非死別，否則誰勸也沒用。
道玄這句話的意思只有一個——不成聖，則死！這是何等的膽識與魄力，如此的決絕在天山派歷史之中只出現過一次，便是太祖師天涯道人成聖。
道玄真人九十六歲達到「具體而微——知無窮矣」的真人巔峰之境，今已近二百歲。這一百多年歲月並非是江郎才盡的蹉跎，而是無盡的沉澱和打磨。他在二十餘年前由聖地忘憂谷舉辦的三十年一屆忘憂天道會中敗盡天下同境界敵手，成就第一真人盛名。
他的目標從來不是聖人境界，而是聖人的巔峰，如天涯太祖師、星月祖師一般的大聖之位，只有這樣才能使天山道統的聲威再進一步。
大聖同代不過三，天涯道人時只有絕世大巫樓蘭赦能與其並列，而星月祖師之時天下無人能與其比肩，故而成就天山道統之地位。
眾人並不知道他準備得是否充分，打磨沉澱得是否足以一窺大聖之位，但是在愛徒玄律重傷的刺激下，道玄的情緒絕對有不小的波動，這將是成聖之路的極大阻力。
突然嘈雜的大殿安靜了下來，因為洞明道人睜開了眼，並伸手止住了喧嘩。他不是這些真人弟子，而是成聖三百餘年的人物，他心中清楚，對自己這位弟子而言，除了大聖之位的阻礙以外，其他的都不算什麼。既然他已經決定成聖，那就成聖吧。
「去吧，這件事我們處理。」洞明道人輕聲道。道玄真人對二位師長躬身一拜，又對師弟師妹們拱手致意，而後轉身昂首闊步離開大殿，再見之時想必是另一番光景了。
「這件事我和三師弟會處理的，你們退去吧。」道玄走後，洞明道人心意也定，揮手讓弟子們退去，然後又對掌門道恆真人說道：「若是晴川來信，你如實告知。」
「是師父。」道恆真人躬身應是，隨後與眾位三代弟子退去。青雲和晚秋拖著玄律的冰床與眾人一同退下，他在轉身時看到洞虛道人沖其輕輕點頭，知道師父會妥善處理，所以便不再擔心此事。
接下來玄律便在青雲和晚秋的看護中緩慢恢復，他們被勒令閉關修行，不聞窗外之聲，渾然不知外界將會發生何等驚天動地的大事。
天山道統又一位重量級人物正式登場了，雖然前面有些筆墨，但是基本是個符號，其實在風中的心裡，道玄也是一個很很很重要的角色。當然這裡的重要不是指著墨量，而是指對整個劇情的作用。後面兩章風中期待好久了，改變天下格局的談判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