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對她說，滾
一路上，吳恙的心都在被劇烈撕扯著，好像整個人都被放在火爐裏，翻來覆去的烤。
醫護人員還在詢問她：“小姐，兩位都是您的家屬嗎？”
吳恙遲鈍的點了點頭，又忽然搖了搖頭，她才想起來，她還沒有通知趙葭葭，可是，她要怎麽和趙葭葭交代？
醫護人員隻當她傷心過了頭，便不再多問。她將頭埋在膝蓋裏，車子裏血液的腥甜味，燒焦的焦臭味，消毒液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讓人胃裏開始不斷的翻滾。
她望著窗外，滾滾車流挾雜著她坐的小小車子，熙攘向前。而她像是夢遊一樣，又像是被魘住了，怎麽掙紮都不能醒來，周圍的一切都是恍惚的，而她的人也是恍惚的。
終於來到醫院，擔架將趙霜霜和吳安分別送到兩個急救室，她站在走廊分叉的地方，不知道朝哪邊走才好。頭頂發麻，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朝趙葭葭的方向走去。
急救室的紅燈分外刺眼，她癱坐在門口冰冷的地板上，像個落魄的乞丐。
走廊裏不斷有人來來往往，有人用異樣的眼光打量著她，閑言碎語悉悉索索，她懶得仔細去聽。眼前依舊什麽也看不清，趙霜霜的血肉模糊的臉，在她麵前一遍一遍的放大，隻驚出一身冷汗。
過了許久，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急促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了過來。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楚是趙葭葭和寧衍。
趙葭葭穿了好看的紅色吊帶連衣裙，頭發燙成性感的波浪卷披在一側，臉上也化了精致的妝容。她平時不常化這樣的濃妝，也不曾穿這麽性感的裙子。
吳恙攀著牆壁艱難的站起身來，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掉，連步子都不知道怎麽邁。她站在那兒立了好一會兒，才顫顫巍巍的向他們走過來。
她像是夢囈一般：“葭葭，我……”
“閉嘴，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聽！”趙葭葭搖晃晃幾乎站立不穩，寧衍扶住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她閉著眼睛，淚滴在寧衍的胸膛上，滾燙發熱。
吳恙識時務的閉上自己的嘴巴，她知道醫院在通知趙葭葭的時候，必定已經將趙霜霜的狀況告訴她了。
趙葭葭現在肯定恨透了她，寧衍摟著趙葭葭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她靠在他的懷裏不斷地抽泣，旁邊還有幾個座位，但吳恙還是回到角落裏，無力的癱坐在地板上。
一直閃爍的紅燈，嘩啦一聲熄滅了，急救室的大門從裏麵被推開，無數的醫生護士簇擁著趙霜霜魚貫而出。
趙霜霜的臉雖然已經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可還是依稀可以看到破爛的血肉，那樣的畫麵，簡直讓人觸目驚心！
趙葭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飛快的衝到醫生跟前，緊緊抓住他的袖子，聲音顫抖：“醫生，我妹妹怎麽樣了？”
站在最前方的醫生摘下口罩，歎了一口氣：“她被硫酸潑到了臉上，沒有性命之憂，隻是這張臉，腐蝕得非常嚴重，是不可能再恢複到以前的樣子了。你妹妹還小，你作為家屬，要好好開導她。”
說完這些，醫生依舊推著病床上的趙霜霜往病房走去。趙葭葭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最後一絲力氣也被人抽走了般，她躺在寧衍懷裏，哭到不能自已。
吳恙像做錯了事的孩子，她低著頭，慢慢走到趙葭葭跟前：“葭葭，對不起，我……”
沒等她把話說完，趙葭葭掄起胳膊，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
她本來就已經渾身無力，搖搖欲墜，這樣一個用力的一個耳光，直接將她甩倒在地。
耳朵裏傳來嗡嗡的耳鳴聲，嘴角有一縷溫熱的液體滴在衣服上，吳恙伸出手擦了擦下巴，她才發現是血。
臉上火辣辣的，血依舊流淌著，她爬起來，卻隻是流淚。
趙葭葭衝過來，將她一把摜到牆上，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霜霜那麽聽話，那麽美好，她才十六歲，現在她的一生全毀了！因為你！全毀了！”
吳恙痛哭出聲：“對不起，葭葭，我不知道夏琳琅會出現在我家附近，如果知道，我打死也不會讓霜霜出門得，對不起！”
“你不知道？阿衍沒和你說過嗎？你他媽的是聾了？就算不知道，晚上你就能放心讓她出門？”
吳恙任由她拽著自己，隻是流淚和拚命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可以，我寧願現在毀容的是我。”
趙葭葭雙眼通紅，她死死掐住吳恙的脖子：“是啊，為什麽毀容的不是你！吳恙，你也有弟弟，知道他對你而言有多重要，那你為什麽還要這樣來對我！你讓霜霜以後怎麽過？你告訴我啊！你他媽的說話啊！”
“對不起，對不起……”
吳恙絕望的任由她把自己，往牆壁上一次又一次的撞下去，後腦勺撞在牆壁上發出咚咚的聲響，尖硬的牆壁磕得頭破血流，一直流下來，糊住了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了，隻有一片紅色，緩緩凝固。
忽然她覺得脖子一鬆，趙葭葭被寧衍一把拉過摟在懷裏，他扶著趙葭葭，皺眉看著吳恙，他對她說：“滾。”
而後，他扶著她轉身走進了病房，頭也不回。
吳恙與他，已經五天沒有見麵了，這些天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一個滾字。他完全沒有維護她，甚至，連聽她解釋一句也不願意。
吳恙依著冰冷的牆壁，終於慢慢軟溜下去，像是整個人被抽掉了筋。冰冷的牆麵，抵在胸前，徹心徹肺的寒冷貼在臉上，仿佛隻有這樣，她才可以好受一些。
病房裏隱隱約約傳來趙葭葭的抽泣聲，還有寧衍安慰她的溫聲細語。吳恙坐在地上，渾身發冷。
不知過了多久，她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遠處呼喊：“誰是吳安家屬，吳安搶救過程中大失血，現在要下病危通知書了。”
吳恙腦中嗡嗡作響，她搖了搖腦袋，又聽到有人在喊：“誰是吳安家屬？”
她抽搐了一下，猛的彈起，然後瘋了一樣往說話的方向跑去。
“你說什麽？吳安怎麽樣了？”
護士被她滿臉是血的模樣嚇了一跳，她吞吞吐吐的說道：“小姐，你受傷了，去包紮一下吧。”
她置若罔聞，隻狠狠拽住護士小姐的胳膊怒吼：“我他媽的問你吳安怎麽樣了！”
護士小姐被她的怒吼震得愣在原地，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你是吳安家屬嗎？他大出血，還在搶救中，請你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