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故事中的小女孩
獄警安排兩人坐下，隻聽到冰冷的鎖鏈發出哐的一聲，漸漸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吳恙將手拽得緊緊的，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覺得緊張，一顆心在胸腔那裏不斷的跳動著，仿佛要立刻衝出喉嚨。
當真的見到吳年灝後，她反而平靜下來。
吳年灝原本是一個極為英俊的人，她小的時候，時常指著他年輕時候的照片問顏瑟。
“媽媽，這個大哥哥是誰啊？”
顏瑟寵溺的摸著她的頭發：“傻孩子，這是爸爸。恙恙要做什麽呀？”
她張著一張小嘴，露出缺了的門牙：“我將來要嫁給像爸爸一樣好看的男孩子！”
顏瑟笑得合不攏嘴：“那是，我們恙恙將來一定會嫁給這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
“恙恙，小安。”
吳恙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吳年灝，頭發幾乎白了大半，那些皺紋像藤蔓一樣爬滿了他的臉龐，一雙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凹陷下去，整個人幾乎老了十歲。
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怎麽可能會過得好。
“爸，你最近怎麽樣了？”
吳年灝笑了笑：“還是老樣子，沒什麽特別的。你和小安怎麽樣了，小安在國內讀書還習慣嗎？”
吳安像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挺好的。”
吳恙輕輕拍了拍吳安的肩膀：“小安真的很不錯，我工作忙，沒怎麽管過他的學習，可這次期末考試他拿了年級第一呢。”
吳年灝先是一愣，好一會兒才笑出聲來：“小安太棒了！”
三個人都跟著一起笑，笑著笑著，吳恙不知怎的，竟流出一滴眼淚，她慌忙的將眼淚擦拭幹淨，唯恐被他看到。
吳年灝看著她拭淚的樣子，心裏一陣痛楚，像是在胃裏打翻了一瓶陳醋，瘋狂翻滾的酸澀味道不斷的湧上來，讓人也跟著要流出眼淚來。
還是吳年灝打破尷尬道：“恙恙，上次小安來看我，說公司已經回到正軌了嗎？”
吳恙將眼淚憋回眼眶，慢慢說：“嗯，寧氏集團向我們投資了一個億，我借用這個契機，和別的集團連定了好幾個項目，公司這才起死回生。”
吳年灝微微一愣：“寧氏集團？寧氏怎麽會幫你重整公司？”
吳年灝的話讓她心底一沉，心裏的那團疑慮慢慢浮出水麵，越來越清晰，難道，他當初真的做了那件違背道德的事嗎！
“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吳年灝收起臉上的笑容：“沒什麽，以後不要和寧氏的人來往，聽到了嗎？”
吳恙越發懷疑起來：“爸，到底怎麽了，我們家和寧家到底有什麽牽扯？”
“你不用管這些。”吳年灝將眉頭擰成川字：“反正你隻要記住我說的話，離寧家的人遠一些。”
吳恙甚少看到吳年灝發火的樣子，可今天他卻分明帶了怒氣，在自己提到寧氏集團後，他立馬就變了臉色。
他越是這樣避諱提到寧家，越是讓吳恙懷疑，如果不是心裏有鬼，他為什麽會反應這麽劇烈！
可眼前吳安還在這裏，不能再追問下去，吳恙隻得扯開話題。
“嗯，爸，將來我想讓小安接手公司。他很有天分，一定能將公司發揚光大的。”
吳安詫異的回過頭：“姐，你說什麽呢？我不是和你說了我不想進公司嗎？”
“小安。”吳年灝輕輕的喚了喚他：“你先接觸看看，若以後實在不喜歡，爸爸也不強求你。”
吳恙皺了皺眉：“小安，我不強製要求你進公司，但是你要學醫，我是不可能會同意的，而且爸爸也不會答應你的！”
空氣裏似乎被人凍住了般，冷得可怕。吳安淡淡的看著她：“為什麽？為什麽姐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就不可以？”
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
這句話簡直是這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吳恙低下頭，她從來就不想過著像現在一樣的生活，她的夢想也從來不是困在辦公室裏，翻閱著一堆一堆複雜的文件，應付著一張張口不對心的醜惡嘴臉。
吳恙看著自己的指尖，它曾經能描繪出這世間最美的景象，她的夢想，是在那一方小小的潔白畫紙上，她可以肆意的揮灑著自己的筆尖，將所想所見，統統呈現在眼前。
可是，她怎麽能那麽自私的選擇自己的夢想，他的父親，將所有精力都注入了公司，無數個日日夜夜，都將自己投入在裏麵。
公司現在好不容易起死回生，如果她選擇了自己的夢想，那誰來彌補吳年灝的夢想，誰又來實現吳安的夢想？
夢想，對她而言是多麽遙不可及的詞語。
吳年灝張了張嘴，他似乎想伸出手安慰她，可是兩人隔著厚厚的玻璃，即使她就在他眼前，可卻無法觸碰到她。
“小安，爸爸和你說個故事。”
吳年灝注視著吳安，眼裏盡是柔情。
“從前有個小女孩，她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媽，可是她很聽話，不哭也不鬧，還會照顧著小小的弟弟。”
“我從來沒見過那麽懂事的小女孩，你知道嗎？那個小女孩才一點點高，就搬個小凳子站在廚房裏，做飯給爸爸吃。那是那位父親吃過最好吃的飯菜，因為是他女兒做的，滿滿的都是對她父親的關愛。”
吳恙低著頭，那些從記憶深處湧上來的酸楚感，讓她的眼睛模糊一片
吳年灝繼續說著：“那個小女孩，從小就很有繪畫的天分，所有人都說，她將來一定會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家。她的父親，非常自豪有這樣一個女兒。他說他以後要帶著他的寶貝女兒，開畫展，遊遍世界。”
“爸，別說了。”
吳恙微微縮著腦袋，聲音裏已經帶了哽咽：“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吳年灝歎了一口氣：“恙恙，對不起，是爸爸沒有照顧好你，爸爸沒能讓你完成你的夢想。”
“我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吳恙抬起模糊的雙眼：“人要朝前看，如果一直回憶過去，就永遠都走不出那些魔障。我現在很好，你能把爸爸的心血經營起來，我已經很滿足。”
吳恙有轉過頭看著吳安：“小安，成長本身就是一個掃興的過程，犧牲一部分自我，也許會換來家人的幸福，這是我成長要經過的。不是姐姐不理解你，但是，姐姐真的不希望你學醫，因為，媽媽曾經就是個醫生，可是……”
她陷在悲傷的回憶裏，隻不斷的抽泣著。
吳安伸出手握住她：“姐，你讓我先冷靜一段時間，我要自己好好想想。”
探監的時間已經到了，有獄警過來催促二人，她緩緩站起身來：“爸，有時間我們再來看你，你要多保重身體。”
吳年灝有些茫然，他步履緩慢的站起來，遲鈍的點了點頭，他轉過身朝裏麵走去，朝門後那一抹黑暗走去。漸漸的，身影被黑暗包圍，直到徹底消失不見。
從監獄回來之後，吳安便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將自己困在房間裏，哪兒也不肯去，吳恙將午餐做好，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她朝房間裏輕輕喊著：“小安，姐姐去律師事務所找小君哥哥有點事，飯已經做好了，你要是想吃就放到微波爐熱一下。”
但是，她的話像朝大海裏扔了一個細小的石子，靜靜的沒有回應。
吳恙拿起外套便走了出去。
自從徐原寺和自己透露過，有想將夏琳琅保外就醫的意思後，她一顆心便開始七上八下。
雖然寧衍答應會幫她解決問題，可當時他在盛怒之下，保不準他反應過來之後會反悔。
夏琳琅做了那麽多不可饒恕的事情，若是讓她這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那才真是讓人恨之入骨。
夏琳琅已經得了癌症，善惡到頭終有報，吳恙沒什麽可想可說的。但是，次在監獄裏，吳恙那麽決絕的拒絕了她的請求，隻怕已經將她逼得狗急跳牆。
這樣一顆危險的炸彈，若是讓她從監獄裏逃了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吳恙心裏著急著見到宋君他們，車速也不自覺的開得飛快。
到達律師事務所的時候，宋君還在開會，是柳喬葉接待的她。
柳喬葉給她倒了一杯水：“小恙姐，你先在這坐一會兒，宋君等會兒就出來了。”
吳恙笑著點了點頭：“葉子，我這個時候來，沒打擾到你們吧？我最近公司的事比較多，就今天有空，便抽時間急急的趕了過來。”
“沒事兒，我們現在都沒什麽事兒，就宋君上次接的案子有點麻煩，所以主任才找他開會。”
“什麽案子啊？”
柳喬葉歎了口氣：“還不是醫鬧嘛，現在這種貪心無知的人真是不知道多少。”
吳恙詫異的問道：“怎麽了？”
“就是那個市中心二醫院最近發生的事兒。”柳喬葉眼裏蒙上一層憤怒：
“有一位孕婦，在市中心二醫院那邊待產，那個主治醫生三令五聲的告知過家屬，孕婦體質偏弱，且肚子裏的孩子臍帶繞頸三周，不適合順產，可她的婆婆和丈夫死活不聽，偏偏不讓剖腹產。那孕婦發作痛昏過去幾次，實在生不下來，再拖下去大人孩子大人都有危險，醫生讓家屬簽手術同意書，你猜怎麽著？”
吳恙回問道：“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