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佛心不泯
在中州大地的東部有一處名叫天塹山的山脈,它高聳入雲,地勢險峻,常年有迷霧籠罩,獸鳴起伏,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就是因為山的左右兩側都是深不見底的萬丈裂谷,這條裂谷將這片大地一分為二,在裂谷的東邊是人類的禁區,充滿危險連綿數萬里的萬妖嶺,西側為人族的勢力範圍,有傳說這是三清祖師飛升之際為防止妖族禍亂中原以大神通打裂了兩大勢力相連的地脈,僅僅留下了天塹山作為唯一的通道。
數百年前,天道寺為了防禦妖族勢力便將山門搬到了天塹山上,卡住了兩大勢力的唯一通道,這才使得妖族這些年只能龜縮在萬妖嶺中,雖然天道寺也開放了部分通道允許兩族之間貿易交往,但是近些年妖族某些人似乎並不滿意現狀,偶有侵犯之舉,使得兩族的關係越來越緊張。
這天夜晚,玄智大師帶著眾弟子回到了山門裡,他安排好眾人之後來便獨自一人來到後山的思過崖上,這裡是為了懲罰那些犯了錯誤的弟子而專門設置的區域,只不過十五年前自己師兄玄德從玄意門回來之後便一幅魂不守舍的樣子躲進了思過崖,這一待便是十五年,期間在圓真方丈的一再逼問下,幾人才知道發生了何事,一切都是因緣際會下造成的錯誤,玄智有心想勸師兄,這次不過是被奸人矇騙才失手殺了那些凡人,只是這話到了嘴邊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佛曰:「若言處處受生,故名眾生者,此據業力五道流轉也。」既然眾生平等又何來的凡人說法,若是說出大逆不道的妄言便是推翻了自己心中的佛。
「師兄。」玄智來到師兄閉門思過的房門口輕聲喚了一聲,裡面並沒有傳來答覆。
玄智細細聆聽,師兄仍然在頌念《無量壽經》,他又喚了一聲:「師兄!」
還是沒有答覆,玄智對此習以為常,這些年便是方丈來此師兄也是這般態度,於是玄智便站在門口自顧自的說道:「師兄,我在『登仙大會』上見到了一位來自林家村的孩子他的名字叫林思憶,看起來只有十五歲的樣子。」
果然不出所料,裡面誦經的聲音一停,一道顯得蒼老的聲音傳來:「進來吧。」
玄智緊張的神情一松,終於得以進到這處房間,這還是他十五年以來第一次踏進這裡,房間里昏暗異常,有股霉味,玄智微微皺眉,這間不大的房間里只有一顆夜光石所做的夜光燈發出昏暗的光芒,根本無法照亮整個房間,而且設施也很簡陋除了一個蒲團一尊佛像再無他物,玄智借著光看到了師兄正盤膝坐在蒲團之上的背影,顯得那麼消瘦。
「師兄,你怎會變得如此模樣?」玄智來到了正面大吃一驚甚至被嚇得退後了兩步,這哪裡還有自己師兄當初的樣子,玄妙、玄德、玄法三位師兄弟,玄妙年齡最大,可是也沒有像玄德師兄此番模樣,只見身前的和尚鬚眉枯萎灰白,臉色蒼老似凡人七十多歲的老者,只有皮包骨頭的身體,雙眼凹陷,狀如骷髏。
玄智臉上湧現怒意:「我這去問問是誰負責這裡食物的配送。」
「阿彌陀佛,師弟你動了嗔念。」
「可是,師兄——。」
「這裡每天都會有人定時送飯菜過來,不過這裡山崖貧瘠,草木不生,有家鹿無處尋食,我便將飯菜送予它們。」
聽得自己師兄所言,玄智大怒:「師兄,你怎的如此糊塗,為了區區幾隻老鼠你便不吃不喝?」
「師弟,妄言了。」
「阿彌陀佛。」玄智默念了聲佛號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我的事情不用再說了,說說你剛才提及的事吧!」
玄智暫且作罷,眼下得想辦法把師兄從這裡弄出去,他從儲物袋中掏出一面鏡子放在師兄的身前,隨著靈氣的注入,鏡面中出現了林思憶當時想要加入太一門的畫面。
玄德大師的眼中有晶瑩閃耀,他就像是慈父一般抬起乾枯的手撫摸著鏡中的少年:「生的倒也俊朗,他入了太一門?」
「這一次太一門招徒的負責人是東華真人。」
「竟然是他!」玄德的情緒出現了明顯的波動。
玄智看著師兄愣神,他眼神微閃:「師兄,東華當場便已認出了少年的身份,卻還是很爽快的答應了對方入門請求,捫心自問我若是他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拒收這位少年,我觀東華此人同樣心有魔障,為人又圓滑的無比,恐怕其中會有問題,師兄要不你下山去看看吧,那少年萬一出了意外!」玄智沒有再說下去,想來師兄肯定明白自己的意思,玄德大師聽了師弟的建議也有些意動。
「師兄你天天坐在這裡也不過徒增煩惱,何不去了結這段因果」
「也罷,我便去了結了這段孽緣。」
玄智臉色露出喜色,見到自己目的達成,他連忙上前將玄德扶起身,兩人朝著門外走去,他們停在門口望著天上的星辰,繁星閃耀,那些代表著眾生的願望,夜裡的山風呼嘯而過,陰寒無比,玄智連忙解下自己的袈裟披在玄德的身上,扶著他朝著大殿的方向走去。
林思憶來到外院沒有去拜會老師也沒有結交朋友,他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沒那個資格,他想起了懷中從浩氣書店買來的『觀想書冊』便直奔藏書閣,有了它的幫助自己應該可以一邊識字一邊研讀這些典籍,而藏書閣便是他的起點。
「小友,夜已深了,藏書閣得關門了。」整個藏書閣只剩下林思憶和看守的老者。
聽到聲音,林思憶抬起頭卻見是藏書閣看守:「先生,我今晚想待在這裡,要不你把我鎖在這裡面也可以。」
老者搖了搖頭:「你要知一張一弛乃是文武之道,讀書最忌急功近利,快些回去吧!」
「先生,我的時間並不多,還請先生體諒。」林思憶不得已將子墨先生的身份令牌遞在老者的面前。
「七賢的令牌!」老者又細細打量了眼身前坐在地上的少年人,既吃驚對方的身份也感到有些不爽,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像這種人他見的多了,覺得自己有些天賦有些身份就想要做做刻苦學習的樣子博取長輩們的好感,他敢保證這小子堅持不了三天。
「既然你有七賢的令牌,那便由著你。我等會兒離開會將守護的陣法開啟,這是開啟陣法的令牌你拿著,若是你要出去記得走前一定要關閉守護陣法,這裡的藏書雖是些普通書冊,也容不得丟失。」
「弟子知曉,多謝先生!」
老者點點頭,離開了藏書閣,只剩下林思憶一人借著夜光石的微光專註著手中的典籍。
日復一日,靠著辟穀丹,林思憶從那之後再也沒有踏出過藏書閣一步。
這一日,子墨先生正專註的看著從老師那裡借來的《心道手札》。
「先生,先生,有人找你。」還是那位小書童一邊跑著一邊喊道,在整個書院中敢這麼大呼小叫不知禮數的恐怕也只有子墨這個小書童了。
「書苑,都告訴你多少次了,以後不得在學院中大呼小叫。」
名叫書苑的小書童悄悄做了個鬼臉:「先生,外面有個全身裹著黑衣服的人說找你。」
「你這小鬼,不是跟你說了,想找我的人都能從這裡排到神都城門口,不是什麼人我都會見的。」
「可是對方說找蘇子禪(本名),說是你十五年前的故人,他說他會在菊院的西風亭等你。」
子墨眼神一凜,知道外面那人必是當初的五人之一,而且還對自己書院很熟悉,他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到書童走後,子墨身影一閃借著遁術以最快的方式趕到了菊院的西風亭,果然有一黑袍人站在那兒。
「大師。」子墨先行了一禮。
「阿彌陀佛,十五年沒見,賢侄風采依舊。」
子墨苦笑道:「哪裡還有什麼風采,當初我被稱為七賢中最有天分堪比絕武僧的天驕,結果十五年過去,便是我那兩位凡人資質的六弟七弟境界都趕超於我,可我卻寸步未進。」
僧人掀開黑帽,露出了蠟黃乾瘦又蒼老的臉龐。
子墨看到對方的樣貌險些沒能認出對方,心情沉重道:「大師,你這是何苦呢!」
「阿彌陀佛,老衲修的是心禪,賢侄修的是心道,你我二人自然是受影響頗深,只不過老衲已是知命之年,此生也不過如此,卻是苦了賢侄。」
「事已至此,現在說這些已是無益,不知大師此次突然出山找到子墨所為何事?」
「我想和你打聽一個人。」
「大師可是想說林思憶。」
「賢侄果然知道,還望告知老衲,不知那小友可是入了太一門?」
子墨嘴角抽動(心裡再暗罵了一聲東華老匹夫)。
「大師,那小子現在正在我儒聖院。」子墨便將事情的原委一一告知。
「看來我那師弟果然有先見之明,這東華真人真有些不靠譜。」
「要不要我將那小子叫來,最近這些天,那小子倒也用心的很,一直待在藏書閣就沒出來過。」
「不必去打擾他,你給我找個安靜的房間,等他什麼時候出來了我再抽空去見見他。」
然而讓兩人沒想到的是,這一等便是半年之久。
半年後,林思憶披頭散髮的坐在了藏書閣的第三層手裡捧著一本書卷,他隨意的坐在地上,他的頭髮已經快要觸及腰部,散亂的披在肩上,因為長時間不食五穀看起來比之當初更加瘦弱。
他有時候會拜託看守先生幫他去拿辟穀丹,靠著這些辟穀丹的維持他這一待便是半年,起初負責看守藏書閣的先生還認為他急功近利,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位看守的老者只剩下敬佩之心,難怪會被七賢給予重望,這小子的確不是常人,外院現在也流傳著林思憶這個瘋子的事迹,所有人都知道這藏書閣中有個狠人,每次他們都會遠遠的看上一眼對此人心生敬佩。
子墨敲開了玄德大師的廂房門,這已經是他第三次來到這裡,現在的玄德大師經過這些時間的調養,他的身體漸漸恢復了圓潤,不似開始那般形同骷髏。
「大師,照這麼下去,我怕那小子還得在藏書閣待上些時間,您看?」
「無妨,十五年都過去了,豈會在乎這點時間,不過那小友這般下去身體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不會,大師別忘了玄意門那位道友送給他的玉佩。」
玄德想起那塊玉佩的功效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見大師的確不著急,子墨便放心的離開廂房,他輕輕將房門帶上站在門口處望著外院的方向一陣陣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