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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綠萼蒼蘭

  回到未央一殿的時候,木姑娘因為再次被調戲且嫌棄的憂桑已經所剩無幾了,她機智地想,反正以後看的又不是他,又何必在乎一個妖人的看法,再說了,她家阿淵都不嫌棄,她也就一笑置之了。


  抬眸看看天色,漆黑的天幕也遮蔽了最後一縷霞光,晚風中浮動著濃鬱的花香,她不禁深吸一口氣,然後走回到房裏。


  看著上方又是陌生的帳頂,木姑娘不禁想起想起一個人呆在沐府的刑大公子,他現在一絲法力也無,又長得那麽天怒人怨,說實話,在這個女漢子如此猖獗的時代,她還真的有些不放心。正思忖著要不要請個假回城看看,就聽得一陣敲門聲傳來,隻聽得明霜在門外朗聲說道:“阿花,城主讓我跟你說一聲,明早去冬苑那裏找斬冬苑使拿兩支綠萼,送到未央殿,記住,一定要是開不過一個時辰的,我說的就這麽多,你今天早些歇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見此,木姑娘也不起身了,隻懶懶地應了一聲是,一想到明早要去冬苑,她倒是來了興致,到時候或許可以借機打探一下,看看沐雲初在不在冬苑,況且有一個冰肌玉骨的斬冬美人在,雖說冷傲了一些,但看看還是很養眼的呐。


  第二天一早,木姑娘循著昨日青弦帶過的路款步走到百花穀北邊的冬苑,卻是並沒見到斬冬美人的身影,隻有那些白色裙裳的花奴穿梭在各色花田之間,卻是一個熟悉的麵孔也沒有,想想左右也是等,她幹脆走到那花田之中,輕聲地喚道:“沐妹妹,沐家妹妹在這裏麽?”然而半天卻是無果,她幹脆碰到一個花奴就直接開口問,見沒見過一個姓沐的姑娘,然無一例外的都是搖頭,均表示大家都是以花名相稱,並不知道真實姓名。


  斬冬苑使聞聲過來冬苑的時候,正巧看見滿眼明媚憂桑的木姑娘,她不禁開口問道:“阿花姑娘,城主不是讓你過來這邊折兩枝綠萼,你怎麽在山茶花田裏?”


  聞言,木姑娘不禁四下一看,果然見是一片片或白或紅的山茶花,她訕訕著開口:“那應該是我找錯了,還是斬冬姐姐帶我去吧。”


  見此,斬冬無瀾的眸子輕輕看她一眼,隻冷聲開口:“阿花姑娘是城主內院的人,不必如此客氣,稱我斬冬就可以了。”


  是內院的人又不是內人,幹嘛說得這麽曖昧,木姑娘不禁默默腹誹,之後卻是笑得眉眼彎彎:“那就勞煩斬冬美人帶我去綠萼花林了。”


  聞言,斬冬苑使眸裏微光一閃,卻是再不多話,隻帶著她往綠萼花林裏走去。


  穿過一片熱烈的山茶花林,便又是另一番意境,色是淺的,香是淡的,連枝椏,都是近乎模糊在雪色裏的疏散。那是一股浸透到骨子裏的香,隻靜靜地沉寂在浮動的風中。木姑娘不禁狠狠吸一口氣,轉而看向一側的斬冬苑使,淺笑著開口:“斬冬美人,這是讓我直接上去折枝麽?”


  斬冬苑使卻是微一搖頭,“不必,自有此間花奴上前打理。”說著,她不禁廣袖輕拂:“此間掌花何在?”言罷,不過一息之間,便走來一位雪色長裙的女子,腰間繡滿一周梅花,細目一看,倒是和斬冬一般,是個頗為冷傲的冰美人。


  “冬苑梅閣掌花烙梅,見過斬冬苑使,不知苑使前來,有何吩咐?”說著,她淺淺屈身一禮,轉而看一眼一側的木姑娘,那冷寂的眸子卻是一絲波瀾也無。


  木姑娘倒是半點不介意,她是看出來了,這冬苑所有的人估計都跟斬冬一個性子,冷,不知道驚雪是不是以前也在這裏呆過呢?

  斬冬苑使微一點頭,“城主讓這位阿花姑娘折兩枝綠萼去殿裏,你且帶著她去,記住,一定要開不過一個時辰的。”


  聞言,烙梅掌花眸光一閃,卻還是點頭說道:“是,不過有一件事還需向苑使言明,負責照料綠萼的花奴前日裏犯了錯,屬下便著她去了化生池靜思,至於這綠萼,暫時讓烙蘭掌花蘭閣裏的蒼蘭在打理,那丫頭來的時間雖不長,但頗為伶俐,做事也算細心。”


  見此,斬冬苑使秀眉一斂,略微沉聲說道:“化生池?不知是犯了什麽錯?”


  “綠萼她,因為疏忽,把化生池水用來澆灌那株萬年綠萼,結果,那株綠萼提早了一月開花,也不知道怎會犯這樣的錯,希望去了化生池能夠讓她好好反省才是。”說著,她的眸子卻是垂得更低了一些。


  聞言,斬冬苑使深深看一眼木姑娘,繼而冷聲開口:“隨你,我還有事,便不隨你們一起了,你帶著這位阿花姑娘直接去綠萼林吧。”言罷,她倏爾轉身,卻是不過幾步之間就再無蹤影。


  見此,木姑娘不禁感歎,看來這未央城,絕不似表麵看起來這般簡單,如此飄渺的身法,一般的凡胎又哪裏使得出來?想著,她眸色一深,轉而看向身旁的烙梅掌花:“那就勞煩烙梅姐姐帶我去綠萼林了。”


  雖不知這姑娘是何身份,但就斬冬苑使對她的態度看來,想來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內侍那麽簡單,想想烙梅掌花不禁嫣然一笑:“姑娘客氣了,這便隨我來吧。”


  說是綠萼,卻又不似普通的綠萼,墨綠的花萼,花瓣卻是粉白中透著一絲絲清淺的碧色,格外的明澈,見此,木姑娘不禁笑得眉眼彎彎:“倒是第一次見如此別致的梅花,看來你們也是花了許多心思。”


  聞言,烙梅掌花不禁淺淺地笑了笑,“姑娘說笑了,這些都是城主悉心栽培的品種,爾後交由我們照料,說來,我們城主才算是真正的惜花之人。”說著,她看向迎麵而來的一雪衣女子,不禁招了招手:“蒼蘭,城主要兩枝綠萼,你自折了交給這位姑娘,記住,一定要開不過一個時辰的。”


  順著烙梅掌花的視線看去,木姑娘隻見一個嬌媚如花的女子款步走來,身量和她差不多,但人家發育得卻是一個十足十的姑娘,木姑娘默默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再看看人家那甚是明顯的起伏,隻覺得同樣是姑娘怎麽做女人的差距就這麽大呢?


  蒼蘭走至烙梅掌花麵前,淺淺一禮,然後走至裏側一株綠萼前,伸手拿下腰間一朵蒼蘭旁別著的銀剪,細心地剪下兩枝纖細卻不失勻稱的綠萼枝椏,然後輕輕遞到木姑娘跟前:“這兩枝花開不過半個時辰,姑娘仔細拿好。”


  木姑娘依言接過,笑著說了一聲謝謝,然後順著來路往回走,話說今天也沒找到沐雲初,若是連折個花都做不好,那她估計在這裏也混不下去了。行到那一片山茶花田的時候,碰巧想起剛剛蒼蘭提到的化生池,再一聯想到烙梅掌花那句新來的丫頭,她不禁心口一窒,話說那位犯了錯的姑娘不會就是沐雲初吧?感覺這怎麽看怎麽像是孤苦無依的世家小姐被陷害而身心飽受摧殘的劇情走向啊。想著她不禁隨手拉過一個姑娘,神秘兮兮地開口:“這位妹妹,你知道化生池在哪裏麽?”


  聞言,那位雪衣姑娘卻是臉色驀地一白,她眸光微閃,有些顫聲著開口:“不,不知道。”


  見此,木姑娘也大概猜到了這化生池不是什麽好地方,她幹脆威脅著說道:“你可能不認識我,不過我可認識你,你叫花鶴令對不對?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妹妹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城主大人的貼身侍女,你如此藐視我,就是藐視城主,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找城主告狀?”說著,她還甚是惡狠狠地一笑,簡直把那潛藏的流氓本性暴露了個徹底,話說這花奴腰間一朵花就跟個身份證一樣,她想說不認識都不可能,花生桃紅色,間或白色斑快,不是山茶中的花鶴令又是什麽?

  聞言,那雪衣姑娘的臉更白了一些,似是很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她才湊到木姑娘耳邊輕聲說道:“姑娘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這化生池,就在這四苑的中央,是這百花穀的禁地,凡是犯錯的花奴基本上都送去了那裏,卻是鮮少有回來的,隻不過平日裏掌花會讓我們用化生水來處理不要的花木,所以多少了解一些。”說完,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用來處理不要的花木麽?話說處理人會怎麽樣?想想都覺得驚悚,木姑娘再不敢耽擱,直接朝著四苑中央奔去,雖不能確定那到底是不是沐家雲初,但是隻要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都要去看看,畢竟她可是答應了沐大叔,要好好照應她家小姐啊,如果照應照應著人沒了,那她還有何臉麵回去見阿淵。


  還好這次的方向感不太差,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她便看見了前方一片嶙峋的亂石,其上長了一片幽綠色的苔蘚,那一片濕漉漉近乎昏暗的地界,讓她不禁一個哆嗦,她極為小心地繞過那一片亂石,轉至深處驀地發現眼前一片淺色的水澗,水麵無瀾,死一般地平靜,而一側卻是靠著一個雪衣的姑娘,最為詭異的是,她身後那披散的長發,竟都染成了霜一般的白,白得刺眼。


  她勉強壓下內心的震蕩,有些試探性地開口:“沐妹妹?是沐家雲初麽?”


  聞言,那背對著她的雪衣女子不禁緩緩轉身,一雙溫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姑娘,你怎知我的閨名?”


  此時此刻,她卻依然無一絲狼狽,木姑娘不禁暗自心驚,隻覺得這樣端莊的女子,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的氣度使然,她不禁輕笑道:“是沐大叔告訴我的,他讓我多照應一下你。”


  聽她說罷,沐雲初,不對,此刻該叫綠萼了,她眸裏一霎亮起,急切著開口:“沐大叔,他還好麽?”話落卻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她略微試探性地開口:“不過,姑娘如此麵生,又是如何得沐大叔囑托的?”


  “此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你隻要知道我不會害你便是了,對了,我且問你,這化生池究竟是怎麽回事?”看著她一頭的白發,木姑娘卻是覺得此刻還是先解決了這勞什子的化生池來得更為妥帖。


  聞言,綠萼似是思索了一番,才輕聲開口:“前日裏蒼蘭拿過一桶水給我,說是澆花的三生水,讓我好生照料著那株萬年綠萼,我隻以為著是烙梅掌花的命令,也沒懷疑,就依言做了,結果後來烙梅掌花卻說那是化生水,根本就不是三生水,因著那株萬年綠萼提前一月開花,烙梅掌花震怒,便把我打發到這裏來思過。”


  見此,木姑娘卻是更加疑惑了,她不禁開口問道:“這提前一月開花又無甚大礙,為何要罰你,總歸是要開花,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一些?”


  聽她說罷,綠萼卻是搖頭:“姑娘有所不知,這化生池,便是化盡生機之意,凡是被化生池水澆過的花樹,都是一種生命的加速流逝,花開過後,樹死根枯,也就了無生機了。”


  聞言,木姑娘隻覺得心口一緊,看著她那雪白的長發,極為艱難地開口:“也就是說,你這一頭白發,都是因為這化生池水麽?那你還不趕緊起來,呆在這裏麵是要等著變老太婆麽?”究竟是什麽水,這麽恐怖,竟然能夠如此加速生命的流逝?

  見她眼裏的急切,綠萼緩緩搖頭,她以一種超乎尋常地平靜的口吻說道:“烙梅掌花說的是三天,我若現在出去,那這兩天就白廢了,再者,現在出去估計這未央城也是呆不下去了,百花酒的方子到現在還沒個眉目,我又怎可就此放棄。”


  看著她眸裏的堅決,木姑娘倒是不好再勸了,想到她口中的蒼蘭,她不禁開口問道:“你說的蒼蘭,可是景泰商行蘭家的蘭卿卿?”


  聞言,綠萼也大概猜到是沐大叔跟她說的,她點點頭,輕聲開口:“不錯,蒼蘭便是蘭卿卿,之前沐大叔還提醒過我要小心她,可不曾想,卻還是著了她的道。”說著,她那美麗的眸子不禁一黯。


  見此,木姑娘索性也顧不了那麽多了,她幹脆把自己披散的長發浸到化生池裏,然後以一種凜然的語氣開口:“既然你堅持,那我也不多說了,你以後自己小心,至於這化生池,反常即為妖,這麽詭異的懲罰,我相信肯定是有解決的辦法,你暫且就在這花苑裏等我的消息。”言罷,她倏爾起身,撩起那一霎成雪的長發,轉而向外麵走去。


  外麵依然是花海沉沉,長天一闊,看了看手上這兩枝綠萼,木姑娘忍不住想,青弦那裏,應該是有解決的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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