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出海

  宇文乾終於抬起眼,目光深不可測,臉上蒼白的皮膚好像在反光。宇文乾手下那批人,或許不是單單因為宇文乾的緣故而退隱朝廷,更多的,是對這個王朝的失望,“不。”


  宇文瑞搖搖頭,腦海回放著那個蒼老的麵孔,“父皇他其實也知道錯了,前幾天還提到你呢,”宇文瑞掃了一眼宇文乾,沒有從他深沉的麵孔裏看出任何表情,“哥,父皇他後悔了。”他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的,畢竟國為重。


  宇文乾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那些人並不是我的部下,他們都是宇文子民,你們自然知道他們為什麽會如此。有句話說得好,解鈴還需係鈴人。”


  話說到這份上,又故意不接招,宇文瑞知道這個哥哥的意思了。他是不願意在這個事兒上出力的。生氣?他有什麽資格,如果被如此對待的是他,沒有報複就算好的了。


  宇文瑞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正事談完,便想起了剛才那一幕,“四哥四嫂好恩愛。”都已經幾年了吧!


  宇文乾神色緩和些,讓人眼紅的點點頭,對自己這弟弟的終身大事也關心起來,“雖說現在國事吃緊,你那位呢?”


  北蒙曾許諾拿回帝都便讓頓珠出嫁。宇文瑞也笑了,“錢宇正在去北蒙的路上。”


  宇文乾一驚,恍然大悟,有默契的對視一眼。


  兩人久不相見,在某些問題上雖沒有達成共識,關心還是在的,左右聊了會兒,夜深便休息了。


  第二日,宇文瑞終於睡了個懶覺,起來已是日上三竿,發現宋初不在,暗想不會還在害羞,不肯出門吧!

  “你說夫人啊,她感染了風寒,這幾日都待在床上呢。”德全給宇文瑞解了疑,宇文瑞對宇文乾更佩服了。


  宇文瑞畢竟有事在身,在幽城待了一天便帶著屬下匆匆趕回京城。


  宇文乾望著逐漸變小的影子,收回視線。


  “咦,慧恩大師怎麽進宮去了?”幽城的日子過得倒是悠閑,脫離了那個身份,什麽紛爭好像都遠去,宋初更是修養的差點兒長出一圈肉來。閑來無事,看著音衛傳遞的消息。


  “我還說過幾天去找大師呢。”宋初癟癟嘴。


  宇文乾心裏回想著宇文瑞上次說的話,搖搖頭,那人不管變成怎樣都不是他關心的,扯扯宋初的臉頰,印子疤痕都好了,手上觸感依然滑膩,“初兒,最近無事,不如我們去迪尤?”


  宋初什麽都看不進去了,呆了好久,怕自己聽錯了,“真的?”


  宇文乾點頭,“我們小心點兒去一趟,應該沒關係。”那個胖乎乎的小子,他也想念的緊。


  於是,銀桃和德全又開始收拾東西開開心心出發了。路程遙遠,何有信被宇文乾趕著帶上徒弟回了越城別院。


  南去的路上,宋初都還有些不真實,問了宇文乾很多遍,宇文乾最後用嘴巴堵住了宋初的喋喋不休。


  “龍承毅居然也帶著人到南邊來了?”


  “金寶竹那小胖子因為我們離開還哭了一陣子呢?”


  “哎,那個……”


  馬車裏,宋初興奮的安靜不下來,瞧著消息一個勁的念,宇文乾知道她緊張又期待,沒有點破,“初兒,那孩子才一歲,什麽都不記得呢。”


  老是擔心孩子會怨恨他們的離去,卻忘了孩子的年紀。宋初嘴硬的很,“我才沒有擔心呢。”


  口是心非,宇文乾勾唇一笑。藍天白雲,青草蒼茫,天地間行走的人群分外渺小,一路快馬緊趕,十日後終於到了安城,位於宇文西南方,靠近大海,正是通向迪尤的落腳地。


  已是月明星稀,宇文乾也不急,讓人臨近找了個客棧。坐在大堂裏麵吃飯,遠遠近近的聲音傳來,是最好的消息渠道。


  “老弟,你明天要出海?老兄勸你別去了,海裏可不大太平啊,上次我一個朋友出去,就沒有回來呢?”


  “就是,就是,皇帝一走,這南邊兒就亂起來了,不止陸上亂,海裏也亂,搞的都快活不下去了。”安城不像旁邊的廣城,經濟發達,軍隊強盛。安城靠近西麵高山,土地貧瘠,大多以養魚捕撈為業,海上盜賊盛行,難活哦!

  宋初皺了皺眉,壓低聲音,“都說南邊兒亂,我們一路南下怎麽不見異樣?”順暢的沒有半月就到了。


  宇文乾同樣不解。


  作為主人的貼身人員,要懂得察言觀色,在主子的需要還沒有說出來之前就要把東西遞上去,免得主人浪費口水。德全顯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宇文乾看著德全混跡其中,也不知說了什麽,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一會兒,德全帶著胸有成竹的笑意回來,“聽說那些匪人精的很,專門在富饒的對方燒殺搶掠,不分男女老少。”


  宋初懂了,他們一路靠西,西麵比之東邊倒是荒涼不少,剛要說點兒什麽,適才開口的那一波人又道,這次語氣裏頗有些憤怒,“太守怎麽也不派兵去打那些海盜。”


  一個嗤笑的聲音從大堂角落裏響起,“打,太守?咱們這安城太守哪裏有兵啊!”


  一個不服氣的聲音反駁道,“廣城有啊,可以……”


  話頭被人堵住,“廣城那麵自身難保,哪裏有空管我們哦!”


  廣城不複昔日聖光,路上的叛亂集中,顏司宇早就疲憊了。


  “難道朝廷不管我們了嗎?還說什麽宇文的軍護著宇文的子民。”宇文乾覺得這話很耳熟。


  “哼,你以為地動的時候為什麽要這麽說,還不是為了糊住天下眾人之口。皇帝在越城,越城就地動,看來真的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宋初眸色一暗,眼神掃過那偏於一角的人,穿的破破爛爛,頭發亂糟糟的,看上去簡直和乞丐無異。


  附耳在銀桃身邊低語兩句,銀桃的手活動起來。


  外麵的談論太糟心,看望孩子的喜悅都被掩蓋,宋初和宇文乾相攜著上了樓,之間氣氛沉默,好像在等著什麽。


  半晌,敲門聲響起,德全附耳上去,聽到熟悉的呼吸聲,開門,銀桃咧開嘴角,手裏拖著一個麻布口袋,裏麵似乎有東西,還在蠕動。


  衝德全一笑,拖著大大一袋進了屋,那力道,簡直和這個小身板不相符。


  “小姐,人在這兒呢。”


  宋初點頭,示意大開,銀桃衝德全使個顏色,解開套子腦袋,一個被束縛了雙手,蒙著眼睛,捂住嘴巴的男人鑽出來。


  油膩膩散亂的頭發,破爛的衣服,赫然就是剛剛在大堂裏大放厥詞的瘦小男人。現在他全身動彈不得,正發出嗚嗚的聲音。


  銀桃一腳踢過去,“老實點兒。”


  這下,連動都不敢動了,腦袋不停的點著,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問你什麽一會兒老實回答。”脖子上一涼,男人嚇得就發抖。


  哪裏有剛才雖模樣不堪,卻自信十足的樣子,幾人明了。“剛才那些話是誰教你的。”


  嘴巴上的布被扯掉,感覺到那股清涼的觸感,絲毫不敢尖叫,連說話都斷斷續續的,“我、我自己說的。”


  腰眼處挨了一腳,另一個威嚴的聲音,簡單明了,“說。”


  男人打了哥寒顫,“是,是一個男人給了我銀子,教會我的。”


  宋初和宇文乾對視一眼,果然有緣故,“是誰?”


  “我,我不知道,那個人也是……也是蒙著我的眼睛說的。”當時的情景和現在萬分相似。


  宇文乾揮揮手,銀桃把人弄了出去。


  “看來南邊兒又快亂了。”宇文乾歎口氣,許久不在宇文,每日情報傳遞,卻不如自己親眼看到那麽強烈。


  宋初也是心煩意亂,宇文乾安慰她,“沒事兒,我們先去看孩子。”


  “嗯!”


  第二天,幾人懷著別樣的心思到了安城的渡口。渡口設在西南角,彎彎繞繞下得岸邊。安城最熱鬧的地方莫過於此,海岸線一溜渡滿了各色船隻,比集市還熱鬧。


  今日,渡口邊上的船隻三三兩兩,更不要說人了。綿延的海岸線上到處都是沙子,在陽光下好像反著光。宋初和宇文乾對視一眼,看來昨晚那些人所說不假。德全上前兩步,正好有個漁夫裝扮的人在解船,“大哥,你這是……”


  “哎,船放在渡口,說不定便宜了那些海盜,我把他弄回去。”男人一臉風霜,被日光海水侵蝕,皮膚蠟黃幹癟,說起話來臉上皺紋抖動,配上那心疼的語氣,無端讓人心酸。


  “大哥,我們幾個想過海,不知道是否還有渡船。”德全指了指站在幾步開外的宇文乾幾人。


  男人耷拉著眼皮,偏頭掃了一眼,又是一聲歎氣,“我勸你們啊,別去,現在海上不安全啦!”


  “不怕。”


  “等著吧。”男人不想說話,又是一個不聽勸了,他幹嘛要浪費口水,還不如多費點心思把自己的事兒幹完。


  德全道了謝,掏給男人一小塊碎銀子,男人也沒拒絕,收下了。


  如今世道不太平,亂中卻是發財的好機會,安城裏魚雖然打不到了,可是人還是有幾個的。男人口中的渡船就是幾個不怕死的老漁夫組成,每日出海一次,也不知走的那條道,沒有出過事。能載人就載人,不能便捕些魚,哪樣價錢都高,幾日便把以往一個月的銀子賺回來了。膽子就更大了。有人看著眼紅,組隊出去卻沒有這本事,也不敢去闖了。


  眼前就是蒼茫的大海,還的那一邊是一個不一樣的國度,宋初激動又憂心,手都在發抖。四人大一早就趕過來,一等就是半天,沒有瞧見多餘的影子,銀桃氣的都想給剛剛那男人一巴掌,被宋初阻止了。


  中午,男人弄好的穿,經過幾人時,說了一句,“他們基本上在傍晚的時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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