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一）
李之重和三寶、剛剛、海軍等小孩一起放學回家，直線路程大概四百米不到。
一路上三寶和剛剛、海軍吹噓他二拴叔的英勇事迹。
如何在幾分鐘內寫完一本暑假作業，如何贏了李建平一毛錢。
當然買糖的事剛剛和海軍知道，他們也是受益者。
沒幾步就到家了，本身這幾位都是鄰居。
三寶家緊挨李之重家，在東面，兩家院牆中間開一口子，共用一口鹹水井。
井在三寶家院內。
三寶家南面是他二叔家。
他二叔家西面，也就是李之重家南面，原來也是李家的地基，後來賣給一家姓栗的。
這一片有井四四方方的地基是李之重爺爺的爺爺輩家族菜園子。
後來開枝散葉，人多不夠住才在菜園地基上起了房子。
老宅子還在靠近村中心，戲台西面。
海軍家在李之重家西南側，栗姓家的西面，剛剛家在李之重家西面，緊挨著。
晉、陝、蒙等地的農村，房子基本按照八卦方位「坎」位布局，坐北朝南。
「坎」為水位，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坎位也是玄武之位，主不動如山，長壽。
風水之用，坎為陽精，居於正左，以喻左側為至陽之位。
家庭之中，父母天地造人，生化子女，故以坎陽又為中男。
而正左代喻左側，故風水之用，以左側為男丁，正左是為男丁顯象之位（正左即正北）。
房屋坐北朝南，冬天日頭斜曬，可以升高家裡溫度。
夏季南風較少，大雨時減少了雨水對門戶及窗戶紙的侵害。
大門一般開「巽」（後天八卦方位）字門，即南向偏東開門。
大門修築在整個院落的東南側，以取「紫氣東來」之意。
也有說法是佔據八卦中的巽位，即風位，是和風、潤風吹進的位置。
以引進東南風，擋住冬天的西北風，是吉祥之位。
整體體現「坎宅巽門」的原則，李之重家也不例外。
李之重家的靠街南牆與剛剛家隔牆（西牆）高約一米五左右。
土胚壘就，外覆大泥（白乾土與麥秸和水而成），美觀且防止雨水沖刷。
走進寬兩米左右木柵欄大門（豁口口）。
大門西側也是一道土牆，與東牆相隔兩米上下。
一直延伸到院子五分之三處向西拐至與剛剛家的分隔牆。
由於是院內牆，高一米左右，黃土夯築而成。
防止豬羊闖入禍害圐圙（院內園子）內作物及樹木。
關於這個豁口口有個笑話，話說本村有個小夥子去鄰村女方家相親。
「你是大門裡的（大房的本地土語）還是二門裡的（二房的本地土語）。」女方長輩盤道問。
意思你爺爺或你父親排行老幾？
「我家沒有大門，只有一個豁口口。」小伙答道。一時傳為笑談。
李之重家的圐圙由南牆、西牆及院內的L形圍牆圍成。
圐圙南北牆內邊各一排榆樹，緊挨西是一排楊樹，都已四五米了。
樹是起了新房第二年春天種植的。
是造林委員（李之重的父親在村委會任職植樹造林委員）做出的表率。
當然樹苗肯定沒花錢。
圐圙里以枸杞為主，是這幾年栽種的，偷偷摸摸或多或少能帶來一些收益。
圐圙里還種植一些瓜菜，南瓜（大瓜）是首選，耐旱耐鹽鹼，產量大且耐儲存。
種一畦韭菜，從春天吃到秋天。
攏幾行蔥，第二年早早地就吃到了新鮮的羊角蔥（狀如羊角）。
圐圙西南角，後天八卦「乾」位，大地母親的位置。
包容一切，也是五穀輪迴之所，村裡面人們一般把旱廁安置在這裡。
旱廁東牆和北牆高約一米二，長分別一米五左右。
南牆和西牆利用圍牆，是現成的，北牆靠西牆處開一個六十公分左右的口子，是進出口。
四牆圍成的方形建築中間偏東南北向挖一個溝。
長七八十公分，寬四十多公分，深約五十公分。
四周及底砌磚，水泥和灰抹好，廁所就建好了，不分男女。
廁所也是農家肥收集點，野外大便這種做法為村民所不齒。
浪費肥料且有失儀態，稱之為「賣野屁股」。
圐圙北牆北是緊挨著的豬圈和羊圈。
豬一般養兩頭，一頭為完成國家任務，也為能分點豬留地。
這是國家為養豬戶劃撥的土地指標，也就每人三分半地。
農民有自主種植的權力，人豬共享，到了後期，不養豬也可以繼續種豬留地。
另外可以自主耕種的還有自留地。
當時規定農民自留地每人只有二分半，也有自主種植的權力。
農民不如豬，這就是當時的政策。
雞屁股是儲蓄所，因為雞蛋當時是硬通貨。
作價八分到一毛，在合作社可以直接買東西。
豬留地和自留地相當於銀行分理處，可以帶來更多額外收成。
自留地都是上水好地，種麥子，一年的大半白面全靠它了，靠生產隊分的那點根本不夠。
豬留地略差，種些雜糧，黃豆和莜麥抗旱，多種一些。
莜面也稱二細糧，自家吃待客都是不錯的飯食。
黃豆過年做豆腐生豆芽少不了，磨面后也可吃豆面，只是味道有點腥。
每到年末，一頭豬交售國家，一頭滿足辛勞一年人們的口腹之慾甚至是一年葷油的來源。
但很多殺了豬的人家也捨不得吃，要賣掉一多半。
羊四五隻，在這個半農半牧區域養羊是允許的。
按照規定每家自留羊每戶不準超過5隻，由村裡面羊倌集中放牧。
一年費用一隻二三毛錢，羊倌兒輪流在養羊戶吃飯。
最佩服的就是村裡的老羊倌兒，兩千多隻羊都能知道是哪家的，沒有錯過。
養羊羊毛賣錢，清洗后也可自家捻羊毛繩用來織毛衣或擀氈。
過年也可以宰殺一隻當年羯羊，不到退役的母羊可是捨不得殺。
豬圈低矮，羊圈略高，因為在羊圈裡還要架設雞窩。
所謂雞窩就是吊在羊圈頂棚下。
長約兩米寬約三十公分細木棍拼接，留有縫隙的一塊兒柵欄，縫隙為方便雞糞落下。
吊在羊圈是為了防黃鼠狼。
因為羊性謹慎，一有動靜就會做出反應，可以驚走黃鼠狼。不像豬睡的死沉。
豬圈關著，羊圈敞著門，想來是放了出去。
羊圈和豬圈前面有一個不小的糞堆，俗語講「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
這些糞全部要上到自留地和豬留地里，生產隊的糞主要來源於飼養院。
六七隻雞在院子里悠閑的刨來刨去，搜索著一切可食的東西。
再往西就是兩間西房，放一些雜物。
西房與正房間盤了一個土灶台，方便夏天戶外做飯。
西房靠南一米地下是菜窖，開口在圐圙裡面。
菜窖東西凈里長兩米五左右，凈里寬一米五，距地表深約一米八。
不能再深了，否則會出水，窖內凈高一米二左右。
問題來了，六十公分的埋土不足以抵抗此地凍土層一米二嚴寒侵襲。
所以只能在窖頂高於地表再覆土四五十公分。
夏收的麥稈堆在覆土上。
即有了麥稈的安置地方，又給菜窖做了保溫防地表水滲漏的措施，一舉兩得。
一棵巨大的沙棗樹橫穿西房，樹皮紫紅，樹葉銀灰。
兩棵枝幹，一個高聳，約有四丈多高，如舉火燒天。
一個斜卧，如蛟龍出海，佔了小半個院子。
春天樹上開滿了黃色的小花，甜香撲鼻。
秋天沙棗掛滿枝頭，大小如黃豆，核大肉少，澀而微甜，是小孩子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