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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春種秋收(五)

  小米是個好東西,可熬粥,也可燜米飯,小米麵可攤黃兒做發糕,中國西北部的主糧之一。

  稀飯更是幾十年如一日出現在農家早晚飯桌上。

  加土豆,加南瓜,加炒麵,用一口「谷氣」吊著億萬草狗恓惶的命運。

  李德財說過,小米稀飯再稠也吃不飽。

  曾經給一戶人家蓋房幫忙時,與人打賭,午後喝了一大盔稠粥,一點兒不影響晚飯的進食量。

  後世人說喝小米粥養國人,這是對的。

  經年累月,我們的基因熟悉也全身心的接納了這小小的一粒米,相互依存了上萬年。

  粟的稃殼有白、紅、黃、黑、橙、紫各種顏色,俗稱「粟有五彩」。

  廣泛種植於黃河中上游地區。

  土默川靠山地區穀子品質最好,粒大軟糯。

  熬粥久煮不化,湯色金黃,有淡淡的油香味兒。

  卑微的米湯甚至養大了缺奶嗷嗷待哺的孩子,可以說是一些孩子的植物母親。

  種穀子要選擇土質疏鬆,地勢平坦,排水良好,土壤有機質含量高的地塊兒栽種。

  但要合理輪作,重茬會導致病蟲害增加及產量減少。

  麻的種類很多,有「苴麻」、「大麻」、「苧麻」和「亞麻」等。

  土默川種的「苴麻」,苴麻是大麻的雌株,可結籽。

  雄株叫牡麻,俗稱「花麻」不是專門種植的。

  是麻種裡面自帶的,光開花不結籽,盛花期可採集用來餵豬,有油性,豬喜食。

  苴麻渾身是寶,種子綠豆大小,外殼薄脆,裡面肉質油香,可以榨油,俗稱「麻油」。

  麻油顏色發綠,不可多吃,多食後頭暈體軟。

  也可以炒熟做零食,嗑麻子。

  還可以藥用,味甘,性平,歸脾、胃和大腸經,功效潤腸通便、潤燥殺蟲,臨床用名為「火麻仁」。

  苴麻的莖皮纖維通常亦稱「麻」,通過漚制,麻和桿兒分離,剝下后可制繩索、織布。

  麻桿看似結實,實則發脆,所以有「麻桿打狼——兩頭怕」一說。

  不過卻是攏旺火必備良材,易燃火旺。

  麻在地下的根部叫麻茬,質地細密且易燃。

  每年冬季學校要求每個學生上交干麻茬五斤,用於教室生火。

  另外麻茬裡面還有一種美食,「麻蟲蟲」。

  一種長一厘米左右,粗兩三毫米,頭頂長一紅斑的白色小蟲。

  寄居在麻茬中空的內部,破開麻茬即得,若無人打攪,可越冬,春成蛾離去。

  麻蟲蟲放在生火的爐盤上,瞬間膨脹,烤至微焦,油香爽脆,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麻蟲蟲還是第二年春天用夾子打鳥的必備誘餌。

  李之重記得麻子收割后,和小夥伴扛上鐵鍬,去剜麻茬。

  然後坐在地里一個一個的用刀破開,把找到的麻蟲蟲放在一個黃色的去痛片藥瓶里。

  「麻糊糊素糕」是農家秋天最好的飯食了,就是有些費工。

  這飯也是李二鳳的拿手好菜。

  首先挖一碗麻籽挑選乾淨上鍋炒熟,然後放入鐵缽里搗成粉末狀。

  再用溫水攪拌成糊,用細篩過濾倒入鍋內。

  鍋里加一瓢水,再擱點土豆、鹽、花椒面和蔥花兒,大火熬煮。

  熬好的麻糊糊色澤青白,表面油亮,香氣撲鼻。

  麻糊糊熬好,開始蒸糕。

  糕面緩緩加水,用手不停搓動,防止結塊兒。

  直到用手一捏即可成團,輕輕一搓,又可馬上散開,糕面就拌好了。

  七燒鍋加水燒開,鍋上架籠屜,再鋪一塊浸濕過的籠布,一遍一遍地往籠布上撒拌好的糕面。

  這時灶火需要大火猛燒,風箱不停。

  撒一層,蓋一次鍋蓋,直到把所有糕面撒進籠屜里。

  隨後蓋嚴鍋蓋,用沾濕的毛巾塞在漏氣處,緊拉風箱急加火,蒸制十七八分鐘就熟了。

  揭過鍋蓋,將籠布四角對摺,提起蒸好的素糕倒進大盔,然後掀掉籠布。

  用手蘸著涼水(降溫防粘),一遍遍用拳頭揉壓著燙手的素糕。

  揉好的素糕呈金黃色,再通體抹上胡油,更是油亮發光且不沾大盔。

  在素糕塊兒頂部按一個小窩,倒上胡油,方便吃糕的蘸食,更是油香撲鼻。

  每人舀一碗麻糊糊,素糕自己用鐵鏟子吃多少鏟多大。

  麻糊糊味道濃郁鮮香,素糕筋道軟糯,好吃的不要不要的。

  「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指的是耐飢程度,側面反映出不太好消化,所以不宜多吃。

  糜子和黍子長的很像,幼苗期更是分不出來。

  成熟后糜子葉片偏細長發黃,黍子葉片粗壯發黑綠髮紫。

  糜子帶皮籽粒為枯黃色,顏色發亮。

  黍子帶皮籽粒表皮發黑,油光閃閃的。

  去皮后兩種籽粒又變的一模一樣了。

  糜子和黍子表面光滑,成熟后小孩揉幾把糜黍籽粒,含在嘴裡。

  再折一段糜黍子莖稈,莖稈中空,也含在嘴裡,通過莖稈用力吹出籽粒,打在人臉上生疼。

  糜黍除了食用,莖稈上端帶籽粒的箭桿(最上面一節)可以用來扎掃炕笤帚。

  糜黍成熟后,在地里挑選一些長勢良好的植株。

  從籽粒穗頭分支處下端三十公分處折斷,打掉籽粒晒乾。

  等扎笤帚時提前泡軟,甩干明水。

  去掉葉鞘及箭桿下面的節,穗頭對齊,用細綁絲在莖稈上每隔五六公分綁一道。

  用鉗子擰緊,呈藕節狀,按照笤帚把長度綁三四道五六道不等,剪刀修剪成形。

  糜黍的癟籽可以裝枕頭,也可以餵豬。

  「扎耗子窖」在飢餓年代是人鼠相殘的典型案例。

  耗子窖其實就是耗子過冬的糧倉,扎有些竊取的味道,雖耗子的穀物也是偷得。

  秋月皎潔的銀光灑滿了野外,勞累一天的農人都歇了,一對兒夫妻卻在忙碌著。

  兩隻耗子從割倒的黍子上將黍子穗咬下。

  其中的一隻耗子(據說是母的)將咬下的黍穗用四隻爪子攏了。

  然後將身子一滾,抱著黍子蜷縮在地上。

  另一隻耗子(這只是公的)咬了面朝天那隻耗子的尾巴,倒退著前進直至回到洞里。

  周而往複,做著過冬的準備。

  為什麼不直接拖黍穗呢?沒到過地里的人不懂。

  黍穗有很多分叉,相互纏繞,割過的黍地又黍茬林立。

  直接拖拽極有可能掛在黍茬上,前功盡棄。

  聰敏的讀者說,耗子可以咬斷掛住部分,繼續前行。

  好吧,過程我也是聽說的,文學快寫成科普了。

  李之重和父親扎過耗子窖。

  耗子洞出口一般有三四個,耗子洞前,李德財停下了腳步。

  從李之重手裡要過爐錐,然後將爐錐插進了地里。

  在耗子洞周圍不停地插插搖搖,終於有了手感,也聽到了異樣的聲響。

  突然兩隻耗子一前一後從洞里竄出,嚇了李之重一跳。

  李德財拔出爐錐,接過鐵鍬,開始挖掘。

  一般大的耗子窖能有二十來斤,小的也有六七斤。

  挖開后,發現耗子糧倉里乾淨整潔,黍穗堆放有序。

  李之重拿出準備好的袋子,蹲下小心翼翼地裝了起來。

  站立起來的李之重突然發現在田埂上一株枸杞有些怪異。

  「爹,爹,你看,耗子!你快看!」驚叫了起來。

  父子倆走到那株剛掉葉子的枸杞跟前,彎腰細瞅。

  枸杞的枝杈間,懸著一隻耗子。

  明亮的黑色小眼睛已失去了神采且微微凸起。

  在秋風裡蕩來蕩去,小小的灰色身體偶爾抽搐一下。

  李之重打了一個寒顫,抖了一下,覺得整個大地也抖了起來。

  原先收穫的欣喜被突如其來的事件深深震撼了,以後他再沒扎過耗子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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