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麻煩來了
墨七抬腳,輕而緩慢地向她走去,生怕一個不小心驚碎了這美好的時光。
一步步靠近,每走一步,明明是近了些,卻又覺得距離得更遠了。
同樣是一身粉嫩的衣裙,綻放在明媚的陽光下,也是像這樣趴在開滿紫色花朵的樹下的石桌,美得觸目驚心。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又似乎不是;明明是同一張臉,卻又看著看著,心裏越來越不肯定。
畫麵在腦海一張張的切換,現實與記憶的糾纏。
她真的不是罌粟嗎?還是同以往一樣,一向淘氣的她隻是和他開了個玩笑,待她氣消後,她還是他的粟兒?
風吹亂了發,揚起漫天的淡紫色花朵,在空中,迎著陽光,像星星一樣,閃閃發光。
他看得癡迷,將自己一步步向這幻夢中推進。
她是他的粟兒嗎?
是?
還是不是?
初夏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得極其安穩,仙姿玉貌,讓他在一刹那便失了神,曾經近在咫尺的人,如今卻遠去天涯。還記得她燦若桃花的笑顏,緩緩舒展,灼灼綻放。
從未想過要將這樣的女人占為己有,所以在唾手可得的時候選擇放棄,但現在,他想去擁有了,怎麽辦?
一點點靠近,抵住她微涼的額頭,淡淡的馨香瞬間將他包裹。
“想死嗎?”初夏忽然睜開眼睛,陰寒的目光將墨七緊鎖。
他與她的唇,隻有一指的距離。
若不是真的聽到了聲音,他幾乎懷疑她剛才根本沒有說話。因為她表情太冷,深不見底的眸子如漩渦將他拉扯冰凍,竟讓他毛骨悚然。
“找我幹什麽?”
初夏坐直身,將黑貓抱放在腿上。墨七撓了撓頭,已是滿臉通紅。
“來看看你的膝蓋好些了沒有,這是在古月那兒拿的藥膏,給你!”
“你怎麽知道我受傷?”初夏看了眼他放在石桌上的藥膏,冷聲問到。
“整個百花宮的人都知道,那日鳳凰台被燒,動靜那麽大,自然是人盡皆知。”
她的語氣,每一個字,都將他硬生生地隔絕在她之外,而他卻並沒有不開心,似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她。
墨七無奈回答,不經意瞥見她插在發間的木枝,不由皺了皺眉頭,在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將自己發上的簪子取下,換了她頭上的。
“這樣順眼多了。”
初夏訝異,正欲將發簪取下,卻忽然想到了什麽,抬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
“墨七,你明明知道我不是罌粟,為何你還要對我這麽好?”
“嗬,或許你是她的影子,又或許我愛的從始至終都是你,你是誰,現在又有什麽關係。”墨七自嘲道,語氣頗為無奈。
他已經不敢過分去計較眼前這個人到底是誰,更不敢去認清分辨自己愛上的到底是誰,他已經不敢再從她身上去奢望什麽!
“喵……”小黑貓望著墨七叫喚了聲,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安慰似的,從初夏腿上跳了下去,搖擺著尾巴,一臉乖巧地偎在墨七腳邊磨蹭。
“貓哪兒來的?小家夥真可愛,讓我也抱抱?”
看著貓兒的動作,墨七不由失笑。蹲下身將小黑貓捧起,小心翼翼換在手掌,一點一點撫順它漆黑的絨毛。
像是知道他對它的喜愛,黑貓蜷在他掌心,慵懶地閉上眼睛,還往他袖口鑽了鑽。
初夏並未被這溫馨的畫麵感染,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煩心事中。
沉默許久,她終於開口。
“我要回去,還有人等著我!”
她目光堅定地看著他,她的話,使墨七賜予手中黑貓的溫柔笑顏一下凝固在嘴邊,初夏深吸口氣,她能感覺到因她這句話,忽然變得更冷的氣氛,但她還是決心乘勝追擊。
“我需要你助我。”
墨七長歎口氣,聲音徒然低沉下來,或許,還帶著隱忍的怒火,“沒用的,不管你是,或不是罌粟,沒有宮主命令,誰也出不了百花宮半步。就算我有心助你,也不過是多一個人送死。”
“那你能幫我打探他的消息嗎?”
“不能。”
一口回絕,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初夏所有想法覆滅,打入十八層地獄。
“這對我不公平,我不是她,這一切不該讓我來替她承受。”
她激動的神情並未讓他動容,反而讓墨七的眸色漸漸轉沉,一點點淩厲,猶如刀刻。
“公平?何為公平?”
墨七身體徒然繃直,伴隨著憤怒的反問,他怒不可遏地將手中黑貓扔了出去,隻聽得一聲淒厲的尖叫,那小東西摔在地上不再動彈。
“你明知道我助你出去是違背宮令,明知道幫你打探消息也是違背宮令,你還是向我提出這要求,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死的。罌粟,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心?”
“不……我……我沒有辦法。”初夏震驚,她根本就沒想到這一點。
初夏激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慌亂地說著,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說什麽,說什麽才能撫平帶給別人的傷口。
她真的想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辦法了。
“沒有辦法?所以還是選擇將我推向死亡嗎?”墨七自嘲地低笑著,眼神迷離,失控地握緊拳頭,四處聚來的悲痛使他身體搖晃,似已是承受到了極致。
“不,思竹他……”
他中了蠱毒,我還不知道他中的是什麽蠱毒,我不回去,他會死的,會死的……
她想解釋,想平複他的情緒,卻忘了自己腿腳不便,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去。
狼狽地跌坐在地,而這一次,墨七並未像往常一樣,心疼地上前扶起她。
“不用說了,也對,你不是她,又怎麽會擔心我。那我的粟兒呢?你在這兒,她去了哪兒?”
墨七眼波微動,有著些許渙散,隨即恢複平靜,閉上眼睛將所有痛苦吞進,咬牙轉身離開,留給她一個孤若單鶴的背影。
“墨七……”
是她錯了,她不該將自己的所想所得強行架於別人身上,更不該為自己所想,就完全忽略了他人生死。
“沒有了,再也不會有了……”
再也不會有人鬧著要他陪她練劍,再也不會有人成天像水蛭一樣纏著他,再也不會有人為他不惜違背宮令盜走夜明珠,再也不會有人硬逼著他婚嫁,再也不會有了……
墨七哥哥,你娶我可好?
悠揚悅耳的聲音宛如天籟,這句話,卻永遠隻有在睡夢中才能再聽到。
初夏看著他落寞離去,心也跟著涼了一大截。她懊惱自己向墨七提出的無理要求,一心想著軒轅雪陌,從未考慮到她要他所做的這些,會將他推進死亡。
天呐,她都做了些什麽?現在該如何是好?
初夏懊惱地閉上眼睛,撐在地上的手緩緩握成拳頭。周圍忽然安靜得出奇,就連先前一直不停鳴啼的鳥兒都停止了叫聲。
突如其來的安靜使初夏下意識地抬頭,這種令人不安的氛圍,她再熟悉不過了。
眼前人一身月白色的長衫,立於一樹清麗的紫色花樹之下,眉目如畫。他靜靜地站在那裏,卻讓周圍所有事物黯然失色,仿佛他周邊衍生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襯托他而生長的風景。
他緩步上前走向初夏,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了下來,用那雙犀利如劍的眸子專注地看著她,一眨不眨。
初夏被他盯得一陣心悸,她總覺得這時的百裏南潯和平常不一樣。她為何會覺得他此刻像要把自己看穿的眼睛裏除了探究,更多的是難舍。
初夏搭上一旁的石凳,正欲讓自己站起來,動作到一半,卻意外落入一襲溫暖的懷抱中。
百裏南潯坐在石凳上,將身體輕盈地幾乎沒什麽重量的她緊緊圈在懷裏,放在自己腿上。下一秒,便不由分說地將頭埋進她項窩,狠狠嗅著那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
初夏大驚,她伸手奮力去推,可一碰觸到他堅如磐石的胸膛,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便自手掌傳來,在心中百轉千回。
除了軒轅雪陌,她從未與任何男人有過如此近的接觸,這種感覺很是奇怪,像是不忍心,又像是心疼……
百裏南潯像個孩子般脆弱地埋在她肩頭,淺淺呼吸。
他做了個夢,記不得夢中人的模樣,隻記得夢中一女子絕情地死在了他麵前,他想阻止,可來不及,他想救她,可她已經離他而去。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幾乎將他吞噬,夢裏,他奮不顧身地向她奔跑,可他跑得越快,那女子就離他越遠,他追不上她,抓不住她……
他醒來後,第一個就想到了她,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玄雲閣!
初夏深蹙眉頭,不自覺地傷感。她可以推開他的,但她沒有,因為一向傲岸如神的他,此刻竟脆弱得像個孩子,讓她無法拒絕。
“流砂統領,玄雲閣被宮主下令封鎖,您暫時不能進去。”屋外聲音,兩人聽得清明,卻見百裏南潯沒有絲毫要鬆開她的跡象。
下令封鎖?
初夏唇角微微抖動了下,難怪這幾天過得如此悠閑,簡直就覺得自己到了世外桃源
可下令封鎖了,墨七先又是怎麽進來的?